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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士忠魂有安处 英雄浩气永长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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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着先烈血迹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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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2年,抗日烈士纪念塔落成典礼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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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与修建纪念塔的当地民工合影

———抗日山“抗日烈士纪念塔”建造追忆

策划:徐勤飞 金同启 郝忠军 撰写:张晨晨

【连网】  苏北有个地方叫赣榆,赣榆有座抗日山,抗日山上有座烈士陵园。“土为肌肤,石为骨骼,兀兀磔磔,横无际涯。仿佛县邑东侧的黄海耸起的排天巨浪,被历史凝固在天地之间。”

目前,陵园内有1634座烈士墓、安葬着1800多位烈士,塔碑上铭刻着3576位烈士英名。肖华说:“这每一个令人肃然起敬的名字,都充溢着一股凛然的正气,包含着一个英勇悲壮的故事,都滚着硝烟,裹着烈火,都是歌,是诗。”

■ 符竹庭提议修建纪念塔

抗日山原名马鞍山,位于赣榆西部夹谷山南,自八路军115师教导二旅在山上建立了抗日烈士纪念塔后,这座小山就由此而获盛名。记者日前前往了这座山,群山环抱,东临大海,郁郁葱葱。据当地人士介绍,烈士陵园背靠夹谷山,面对石梁河水库,“依山靠水,对烈士们来说,是安身的理想之地。”

史料记载,纪念塔自1941年7月7日开工,1942年7月7日落成。之后,直到抗战胜利,山上还陆续建造了好几个纪念塔。据我市文史专家葛华讲:为了让在滨海军区牺牲的烈士们有个安息之地,让后人知晓他们的丰功伟绩,符竹庭报请山东分局修建抗日烈士纪念塔,山东分局和山东军区予以批准。1941年,时任教导二旅政委的符竹庭,亲自为抗日烈士纪念塔踏勘选址,跑遍了赣榆、莒南、临沭3县边界山区的各个山头,最后选中了赣榆第四区谷阳乡的马鞍山。“符政委曾参加过江西瑞金烈士纪念塔的修建,那次参与,给了他很大启发和借鉴。”葛华讲道。

而具体操作这事的,有两位,叫做柴川若和刘宗璞。“1941年,山东省滨海军区抗日烈士纪念塔工程处成立,负责人是宣传股长柴川若、胡邦凯。”葛华介绍。“那会,柴川若几乎天天在山上。”而时任赣榆县谷阳区抗日民主政府三清乡乡长的董玉宝,在其1986年撰写的《赣榆杂忆》中,也对柴川若有所提及,“1941年春,115师后勤处的柴川若来到三清乡,找我商讨要在马鞍山建立抗日烈士纪念塔的事宜,叫我动员老石匠、老艺人出来帮助兴建。”

最终,记者辗转联系到了柴川若的儿子柴大勇,目前他正在美国波士顿探亲,经过微信联系,他为笔者讲述了父亲生前与抗日山的渊源,并提供了三幅照片。“我父亲那会还是教导二旅的干事,受符竹庭首长所托,筹备建设纪念塔。”他在微信语音里说道,父亲后来历任山东滨海一军分区政治部宣传科科长、中国人民志愿军突破三八线先遣支队政治委员、中国人民解放军第49军政治部宣传部部长、中共北京市委工业交通政治部主任等职,直到2004年逝世。

话说回来,记者在1946年解放军滨海军区政治部编撰的《滨海八年》里,找到一篇署名川若的文章,名为《马鞍山被改变着》,经记者跟柴大勇核实,为他父亲的文章。“1941年春,青口战斗打响———特别是18勇士对人们的鼓舞,使得各方面对建立115师教导二旅抗日烈士纪念塔的意见臻于成熟。”这是柴川若在开篇提及的建设纪念塔的动机。

■ 一边战斗,一边建塔

“纪念塔建成的时候,相当热闹,各处挂标语,还有剧团演出,四里八乡的人很多,就跟赶大集一样。”时任赣榆徐山区区委书记蔺雪峰在91岁高龄时,接受本报另外一名记者的采访中如此回忆。有意思的是,当时“抗日烈士纪念塔”几个字,还是时任山纵二旅四团团长的武中奇,用茴麻在石头上写的,他后来成了我国著名书法家。“山东分局党校校长肖华找到我。但当时没这么大的笔,就用茴麻在石头上写了出来,没想到他们很满意。”武中奇在之前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回忆道。

而在1982年,我市的文史专家盛志良曾采访过另一位老人刘宗璞。据盛志良掌握的资料,刘宗璞是1943年8月去的,做柴川若的副手,柴川若调走后就由他负责,直到1945年鬼子投降。值得一提的是,从1941年开始建设,中间的技术负责人都是大杨、小杨兄弟,大杨叫杨立祥,小杨叫杨林祥。“小杨是党员,大杨技术上很有才干,工程设计、施工、美术、铸造等都在行,连符竹庭的铜像都是他们设计、雕塑的。”

据抗日山烈士陵园宣教科科长贺龙广介绍,两位“杨工程师”的到来,还跟罗荣桓有关。“之前罗荣桓在青岛大学上学,在当地结识了他们。”这之后,受当地抗战军民精神感染,他们留在这里,直到纪念塔建好为止,在1942年,刘少奇来山东视察,还接见了老哥俩。有趣的是,大杨从小生长在北平,是个在天桥摆小摊的手艺人。他心灵手巧,在建造陵园时,发明了很多土方法建造纪念塔,成为解放区有名的“土工程师”。

话说回来,当年竖立的烈士纪念塔塔高八尺;但竖这么高,怎能立得起来?在《赣榆杂忆》中,董玉宝就提到这个疑问:柴川若说,塔身准备用多块方形石垛起,不是一整块石头。我说:那样高能抬得上去?他说:准备两种方法,一种是通过关系借吊车,一块块吊上去;另一种是堆土法,过去大地主建坊也是用堆土法,堆土埋一层砌一层,待完工后,把堆土全部扒掉即可。

他听过后,觉得柴川若真有办法,也受教育不少。

据记载,当时的建塔工程处设在刘沿村东,施工紧张住工地,常驻部队约一个排。共有100多名劳动力。施工时间大约为三四月份筹备,五六月份突击施工,七月份后正常施工。而在这期间,他们还要担着被敌人袭击丧命的风险。

据曾参加了纪念塔修建的刘沿庄已故老人杨绪生回忆:“八路军和我们一起干活。敌人来袭,他们先掩护我们撤退;敌人一走,我们接着干。那时欢墩一带有很多敌人的据点。”他记得有一次,敌人重兵偷袭,一个排的战士掩护民工且战且退。此后,在修建符竹庭墓地时,敌人在抗日山山门附近的土丘上架起重机枪,向山顶的战士塑像和符竹庭的铜像扫射,符竹庭的铜像被击中23枪。

“我们气炸了,抚着符政委的铜像我流泪了。”

所幸,后来八路军又重铸了铜像。

■ “这比战斗任务还要紧啊”

和任何工作一样,如果没有共产党领导,和广大群众的帮助,事情是难以想象的。部队政治机关对建塔工作给予了极大关照,尤其符政委的决心和毅力,给了每个工作者以无限力量,使他们没有害怕任何困难。

柴川若在文章里提及:建塔委员会在赣榆县县长的领导下,协助运输了约二百吨石头,徐家莪、徐佳渠、徐聘之、徐勤之、徐海珊、孟宪盛等人出力最大。王大昭、王建安、王漾东等人捐砖瓦万余块。仲曙楼慨捐洋灰两大桶,这些都是有力的帮助。

在修山工作中,海赣独立营谢政委乔参谋长以下,每人平均移动约万斤的重量,尤其四中队在连长柴松林、政治指导员李子溪领导下,速度超过普通速度一倍。他们为了节省衣服鞋子,光膀子赤脚上阵,使当地民众为之咋舌。整个独立营搬运石块没有用工具,他们发明了一种“传递法”和“驮石法”,使观者叫他们“驮山虎”。

旅直属队集中全力曾于一夜中平掉一个山顶子。工兵连为小沙东海战烈士建冢,大约250万斤泥土,他们五十个人10天完成,平均每人移动重量达五万斤。旅轮训队在大雨滂沱中修马路,袁光泉队长说:这比战斗任务还要紧啊!

而谷阳区四个乡曾利用冬暇时间,不避冰天雪地为纪念塔磨碑。值得一提的是,在柴大勇提供的照片里,有一幅民工照片,背后有柴川若题写的注释:劳动工作使得人特别老迈,但心思是年轻的。这也从侧面反映了这些民工的激情。“伴随着先烈的牺牲,是我们无数次的大小胜利鼓舞着我们。整个工作人员中,除二人有健全的体格外,90%以上为老病伤残,但他们不悲观,相反的都很积极。”

炊事员钟风顺,全家只有父子二人,抗战开始同时参军,其子早已牺牲,老钟当年已50岁,还很愉快地工作着。看守班长萧长寿,11岁就当兵,当年45岁毫不灰心,入夏以来也没睡过午觉,后来右腿关节肿了一块,仍坚持工作。

石工的进步是显著的,一开始,他们受谣言迷惑,曾发生过逃避的现象,但当天,他们甘愿放下每天35元的活不干,先以突击姿态建塔工作。他们说:“八路军为咱们老百姓能流血,难道咱为八路军不能流汗吗?”

刘宗璞在后来他的回忆录里也禁不住直呼:我们的革命干劲可大哩!

■ 执旗的战士雕像从何而来?

刺刀、炮筒、手榴弹、子弹,这些纪念建筑的形状很特殊,承载着闪烁寒光的记忆,又透露出抗战时期独特的战争美学。它们静静地讲述着一段中国人永远无法忘却的记忆。而值得一提的是,现在的纪念塔上有一个战士的雕塑,手执红旗,甚是威武。但在1943年之前,是没有的。

记者发现,在柴大勇提供的两幅1942年拍摄的现场照片中,很明显能看到当时的纪念塔上还没有战士执旗的雕像,而蔺雪峰之前在接受采访时,也提出了这一细节:115师政治部新闻干事白刃,在1944年拍摄的陵园照片中,有一位八路军战士一手握枪,一手擎起国民革命军青天白日旗。这是与战地记者郝世保1942年拍摄的照片唯一不同的地方。

而对于这点不同,北京八路军山东抗日根据地研究会副会长、黎玉之子黎小弟也迫切想了解照片背后的故事。后来,他找到很多父亲的老战友。“一开始建成的时候确实没有塑像,后来感觉到需要树立一个更光辉的八路军战士形象,就在上面竖了,但由于技术条件和各方面条件,竖过多次,总是倒,然后又竖过几次。”

“的确如此。”葛华介绍,在艰苦的抗战岁月里,最初的八路军战士形象是以参加过解放赣榆城的英雄郝凤双为原型,用石膏做成的,但经不起风吹日晒。1964年,赣榆县农业机械厂又以华东战斗英雄、该厂支部书记张志俭为模特造型,以钢铁铸造出了八路军战士新形象。

徐敬立是原赣榆县农业机械厂铸工车间工人,曾参与过战士雕像的铸造,生前他曾为记者佐证了这个事实:在1963年7、8月份,县里交代了一个政治任务,为抗日山造英雄像。“模型工开始造型,花了两个多月时间才造出来。紧接着在1964年初,就完工了。就是五个身体部分合成一体,把英雄像就竖起来了。”

所以,现在纪念塔上的雕塑是1963年之后才有的。

■ 如果我在战斗中牺牲,请把我埋在抗日山上

1942年8月2日这一天,当天上的繁星还闪烁着光芒,皎月尚悬挂中天的时候,大大小小的队伍就开始向矗立着抗日烈士纪念塔的山冈上移动了,他们懂得应该怎样纪念烈士们和怎样表示自己的崇高的敬意。

这一场景被照片完美捕捉———柴大勇提供的其中一幅照片显示,纪念塔上的民国青天白日旗随着猎猎西风肆意翻飞,而纪念塔下则是人头攒动的战士们。他们敬畏的这些烈士,是那样年轻,犹如嫩竹新发,蓓蕾初放,他们理应看到人民共和国的诞生,然而,为了这一天的早日到来,他们却安详地阖上了眼睛。

■ “一语成谶”的符竹庭

抗日烈士纪念塔的修建跟符竹庭有着莫大的联系,可以说没有他的倡议,就不会有今天巍峨壮丽的抗日山。但在那时候,他却一语成懴,自己也葬身于此。

现存的符竹庭的照片上,是一位体态健壮、神采飞扬的军人。他两只明亮的眼睛,放射着温柔而敏锐的光;清秀和善的脸庞上,显示着坚强的意志和不可动摇的毅力。时任八路军115师教导二旅政治委员、中共滨海地区党委书记的他,没能看到日寇被打退、光荣胜利的那一刻———1943年11月26日,符竹庭在赣榆马旦头同日寇的决战中,身负重伤,最终因抢救无效,光荣牺牲,时年31岁。

而在此前一年的一次讲话中,他也不幸一语成懴———1942年底,符竹庭在国际友人希伯纪念塔落成典礼上,语重心长地说:希伯同志反对法西斯侵略,献出了宝贵生命,如今埋葬在巍峨的马鞍山,假如有一天,我为革命牺牲了,请同志们记住,也把我安葬在这里。没想到,他真的牺牲在此地。于是,滨海人民依照他的嘱托,在这座抗日山上,建立了精致的、庄重的六角型墓亭,后来,《纪念符竹庭》的歌里唱到:啊,英灵千古,浩气长存。

■ 历历在目的“马革裹尸”

“队伍从松枝的大门,从横额的下面前进着。无尽头的队伍啊,从山脚下一直通到山顶;山坡上已是密密层层,山的下面还在不断地向前进。”这是《大众日报》记录下的纪念塔落成典礼现场的祭奠情景。

1941年冬,“海陵反蚕食”战役,四团九连一个班虽然全部壮烈牺牲,但终于坚守了阵地,人民把他们的遗体埋葬在纪念塔前。值得一提的是,柴大勇还讲到一个花絮:牺牲的战士们都是贫苦孩子,没名没姓,不是叫狗蛋,就是叫毛蛋,后来给他们登记名字的时候,都取了像样的名字,比如叫抗日、胜利、杀敌、建国等。

后来,即将建成时,教导二旅政治部在文件箱中又找到了1本烈士花名册,为使烈士英名不被湮灭,决定利用纪念塔所余石料,兴建续塔和纪念堂。

1943年春,小沙东海战烈士灵柩也运到马鞍山前,从此这个孤僻的小山,便形成了一个朴素的烈士公墓,彭雄、田守尧等烈士就此长眠此地。滨海军区成立,政治部收集了六年抗战烈士的英名,利用第一次工程所余石料,建立了一个榴弹型的小纪念碑,于抗战六周年结束工作。

刘宗璞写于20世纪70年代的日记,专门有一章节回忆“建烈士塔的日子里”,“牺牲的战士在战场上只要运得下来的,大多都埋在山上,在烈士塔未建前牺牲的,主要是在碑上刻上烈士的名字供人们瞻仰纪念,建塔后送上掩埋的烈士是一个墓前一个碑。有几次战斗激烈,做碑来不及,就两三个合葬在了一起,碑上按左右刻上烈士名字。”

值得一提的是,包括符竹庭墓、希伯纪念碑等,这四次兴工未有成套的计划,而是纯粹临时性的,工程设计完全是用现实现地实有材料,并没有建立伟大建筑的奢望。

■ 纪念塔上的“活烈士”

在抗日山,导游为记者特意指了指两个名字,一个叫李金锋,一个叫王继贵,“这是两位活烈士,当时以为死了,后来发现并没有死。”经了解,如今两位“活烈士”都已不在世,但从文史专家的口中,记者对他们了解了一二。

1943年,李金锋在115师教导二旅5团担任青年干事,在攻打枣庄西北巷头崮日寇据点的战斗中,来到前沿主攻连,做宣传鼓动工作。但战斗过于激烈;最终,他的左腿被敌人打穿两个洞,血涌如柱,昏死过去,后来战友们在打扫战场时,没有寻到他的踪迹,以为壮烈殉国,遂为他在纪念碑上刻下了名字。

“其实,当时他并没有死,而是被兄弟部队紧急送往了后方医院疗养,与团队长期失联,半年后等他回来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烈士’。”导游介绍道。

而另一位叫做王继贵的老人,也有着类似经历,他是赣榆夹山乡王洪爽村人,参军到23团2连,在1945年5月一次安东卫战斗中,他被鬼子击中左肩窝,倒在血泊中,后被山区百姓抬回家中藏在地窖进行疗养,三个多月后,伤势转好,回到部队,却得知他们因找寻未果,为他开过追悼会,并作为烈士上报了名单.....

1942年8月2日,在纪念塔落成典礼上,115师代师长陈光说:英勇牺牲的烈士们,你们的鲜血不是白流的,你们的死是有代价的,你们的英名将永远铭记在人民的心坎里。而黎玉副政委说:他们能不怕牺牲完成战斗任务,这是人类最崇高的道德、气魄。我们今天追悼他们,应该继承这种人格和美德……

大众的情绪由沉痛转而激昂了,振臂呼出了心声:

“抗日烈士精神不死!”

“踏着烈士们的鲜血前进!”

五千多人举行完祭礼,这支军民大军源源地开赴山下。而在柴大勇提供的照片中,这一壮阔的画面被完美定格,成了历史永恒,璀璨如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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