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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秋侠:今夜落花成冢

【连网】青春并不忧伤,却被她演绎得如此凄凉。

经年之后,夜深人静,隔着岁月,静听风吹花落。

菊,很小的时候,母亲就病死了。菊,在家中排行最小,她有三个姐姐。她的父亲成日寡言。虽说有三个姐姐,菊的心里,从小到大一直空落落的。她很想要一份暖暖的母爱,那是她一生的渴望。内向的菊,好多年后,才对我讲出这话。

我与菊同村。小时候的我,在姥姥家长大。菊上大学后,因为他的那个男同桌,我与菊才渐渐相熟。

菊在家里,一直处于被忽视,或者说是被忽略的状态。乡村生活清苦,比她大好几岁的姐姐们,每天也都有忙不完的农活。大姐出嫁了。二姐招了个上门女婿,结婚了。三姐,也出嫁了。嫁出去两个姐姐,招了一个哥哥上门。菊望着日渐衰老的父亲,看着熟悉而又空荡的房屋,忽然有种寄人篱下的感觉。

上初中的时候,她不喜欢待在家里,喜欢吃过饭就往学校里跑。那时候,大家在学校里都一样,衣着灰、黑色,也没有那么多的学习压力,大家都在一起快乐地学习、玩耍。初二年级的时候,菊有个男同桌,长得挺清秀,学习也好,会背新华字典,只这一条,就把菊小小的内心征服。同桌家境也好,上晚自习的时候,会与菊共用蜡烛或者煤油灯。这,也让菊小小的内心,感动不已。那会儿,男生女生相互之间不讲话。这,并不妨碍菊对这位男同桌的好感,而且这种好感一直保持到她上大学。也许,从蜡烛焰火跳动的时候起,菊的心里就种下,喜欢或者说爱上这个男同桌的种子。

三年的初中生活转瞬即逝。青春,是打开了就合不上的书。初中毕业,菊考入了全县最好的高中,她的男同桌考上了师范学校。那个时候,班级里学习最好的学生,就是考中专学校。考入中专学校,就是“鲤鱼跳龙门”,很光耀门楣的事情。

又是三年过去了,菊考入了南方的一所大学,门庭生辉。他的那位男同桌,回中学母校当了一名教师。

菊,对她那位男同桌,一直念念不忘,虽然初中毕业后,他们之间一直没有联系过。大学寒假回乡,菊开始对我倾诉她那个男同桌的各种好,不外乎是蜡烛、煤油灯、本子、铅笔之类的物件,她都如数家珍。我是个很马虎的人,听她在耳边不停地叙说,听过,也就过去了。终于,有一次她红着脸问我,她与那个男同桌,有没有希望,成,成......

再往下,菊,也就说不下去了。菊,身高一般,长相一般,家境一般,唯一的优势,就是她的大学生身份。那时候的大学生,是天之骄子。毕业后,工作,国家是包分配的。

我说,好啊,你俩,也很般配啊。成人之美的事情,我很积极。虽然我跟他的那个男同桌,只是脸熟的那种。我到中学校园,隔着玻璃窗,菊朝思暮想的男同桌,正在灯光下批改作业。我说,校门外有人等你。我的联络任务,一句话就结束了。

后来,菊在大学里省吃俭用,给她心中的那个他,买毛线,织围巾。纯白色的那种,那会儿,满大街正流行马海毛元宝扣编织针法的围巾,洁白蓬松丰盈。

菊的青春年华,水灵妩媚,眼睛里有清澈的溪水流过。菊的那个他,也让家里找媒人,到菊的家里提亲了,一切都是那么美好。菊快乐地对我说,自小没有妈,有个婆婆,总算,也有个妈了。仿佛菊久居阴霾里,一扇温暖的窗打开了,身浴阳光,满满的都是爱呀。

菊只等大学毕业,就可以开启她梦里盼过无数次的幸福生活。毕业分配,留在大城市不容易,可是主动要求回苏北农村,那是很容易的。菊,因为那个他,愿意回乡村工作。

菊,一腔美好的愿望,却落了空。原因很简单,她的那个他,在学校里爱上别的女人了。菊一针一线织的白围巾,丢在角落里,蒙尘了。

菊青春葱郁的世界,瞬间坍塌、荒凉。

毕业分配,菊,去了经济较为发达的异地。青春的女孩子,都是美的,也有人表白过她;也有热心的红娘,给她牵过红线,可她心里就是抹不去那个人的影子。菊说,不恼那个人,恼自己,恼自己的身材不高挑,相貌不漂亮,家境不......菊,历数着自己以为的各种缺点;一如之前,她跟我历数那个他的种种优点。

菊的那个他,转身而去,却把初恋的美好,完完整整地留给了菊。

过尽千帆都不是。菊,把自己隔绝在烟尘之外,独来独往,她青春的内心世界,谁,都走不进去。

春光正好,一树花开。菊身边的热心人,轮番给她送来一团一团的温暖。终于,28岁的时候,菊与当地的一个中学老师结婚了。婚后,看着老实本分的丈夫,想想心中的那个他,菊郁郁寡欢。好在丈夫公公婆婆一大家人,对她呵护备至,菊心头的心结,渐渐打开了。然而,好景不长。婚后一年,一场意外车祸,她失去了婆婆。终归,还是没有妈的命,待产中的菊,含泪啜泣。她女儿出生两个月后,菊又跌伤了胳膊。孩子在家嗷嗷待哺,单位工作又要忙,大约在那个时候,菊,开始焦虑、抑郁了。

菊心中的那个他,不知什么原因,始终没有结婚。菊逢年过节回村看望老父亲,就到我单位找我叙旧闲聊。那时的我,成天忙得脚不沾地,三两句话就把那个话题绕过去了。你看,你的姑娘多可爱,别想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

后来,菊的父亲去世了。菊,也就很少再回村了。小灵通刚普及那会,久居异乡的菊,不只一次地跟我打电话,真诚地邀请我,去她家做客。菊,是一个很要面子的人。她说,她的邻居说,一年到头,怎么看不到你家来亲戚啊。她的姐姐们,一年四季都在为生计忙碌。没有事,他们确实也不会坐那么远的车,中途还要转车三次,去她那里一趟的。

菊,内心孤寂,跟我打电话,都能把我满格的手机电量,打到断电停机。我一直答应她,等手上的工作忙过去,就带着孩子去她家坐客。她也一直期待着,可我一直没有成行。有一次,她电话里风轻云淡地说,要是将来有一天,她闺女遇到啥难事找到我,可得帮忙哦。我听了,还生气地打断她的话:“你说啥呢,你闺女有事,你,干嘛去了?”电话那头,她语气很平静地说,就是随便这么一说罢了。然后,又聊起,我所认识的,她所熟悉的那些人的近况。

我知道,她还是忘不了,她心中的那个他。那个他,永远是她心中的白月光。我也曾不止一次在电话里,责怪菊,那个他,有啥好?文凭没有你高,身材也不高,外加烟鬼、酒鬼,他要是好,怎么这么多年,还单身?你身边的那个他,比他好一万倍,你呀,都不知道珍惜......

她说,她抑郁、不开心,跟谁,都没有关系。不管我怎么说,她在葱郁的青春往事里,一直没有走出来。

深秋的一天,我在外地出差,接到一个同学电话,说,菊,永远地走了,具体原因不详。

秋风阵阵,我,凌乱在风中。

王秋侠 女,1968年11月出生,籍贯连云港市东海县,中国农工民主党党员,新闻学本科学历,思想政治工作助理研究员,连云港市作协、摄影、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多年来,先后在国家、省、市三级主流媒体发表新闻及文学作品400多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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