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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秋侠:鲜花伴着三婶远行

【连网】  庚子冬,大雾弥漫的清晨,一生清苦的三婶,突然离世的消息,瞬间凌乱了我们返乡奔丧的脚步。

普通平常的农家院落门前,铺排着满眼的黄、白菊花扎制的花圈,三婶身着一身深蓝色的新棉衣服,静静地躺在正屋地板的凉席上。

“三婶子——”跪地,叩首,泪落。

三婶静静地躺在地上,慈爱与温暖突然离开。

一声声呼唤,再也唤不回曾经的日子,再也唤不回三婶往日笑意盈盈的模样,再也唤不回寻常返乡的喜悦和清欢!

一声沉郁苍凉的长号声中,鲜花伴着三婶远行了,把三婶67年的人生光阴,留给跪地寒风中,泪眼婆娑中的我们去回忆。

40多年前,忠厚朴实的三婶,经人介绍嫁给了我一身军装的三叔。三叔英俊帅气,退伍后回家跟三婶过起了清苦的农家生活。随着堂妹芙蓉、娟子,还有堂弟富强的出生,三婶家的日子,多年来都是紧紧巴巴的。那些年,我们整个一个大家庭,都是穷的。

堂妹娟子小时候,眼睛患病的那几年,三叔三婶抱着娟子妹妹四处求医问药,花了不少钱,也不见好转。黑夜里,不知三婶流了多少眼泪。从日出到日暮,一年四季繁重的农活,让三婶的双手更粗糙了,白皙的脸上渐渐生出了皱纹,也少了笑容。

堂妹娟子的眼睛,总也不见好。三婶整日寡言,但还是不停地忙碌着。日子再难,还要过下去。三婶只能用缝补的方式,把内心的疼痛和悲苦,轻轻掩盖过去。家里穷,猪肉一年只进一次家门,只有年上的时候,三婶才买点猪肉给我的堂妹、堂弟吃。她自己连个鸡蛋都不吃,她说她不能吃荤,连个炒鸡蛋都不能吃,她说她嫌鸡蛋有腥味,我们还都信了。近些年,生活条件好了,三婶也吃炒鸡蛋了。

三婶一生衣着朴素,她说自己长了个笨个子,年轻那会,家里穷,没得穿。到老了,手里有钱买新衣服了,穿啥都是一个样,不好看了。

我的堂妹、堂弟先后结婚,成家,立业。前几年,三叔、三婶又另外单独盖了三间大平房,吃穿不愁,也没有那些繁重的农活了。母亲家与三婶家住得也比较近了,我见到三婶的机会,也多了。农闲时节,三婶也会和母亲聊家常。每每回乡,看到安享晚年的母亲和三婶,心里有一种现世安好的欢喜。

我曾打趣过三婶:“三婶子,你瞅瞅,俺三叔,都瘦成啥样了噢,为啥你比俺三叔,还胖呢?”

“哎哟哟,一扎就是比四指近哦,到底,叔比婶子亲近噢,你三叔吃肉都不上膘,成天吃迷心食。”三婶笑着转头找母亲帮她评理,“大嫂,您瞧瞧,人家侄女,为她叔长得瘦,来,找俺账了”。

三婶,平日不多言也不多语。可我一直记得她说的,为数不多的话。

我出嫁的时候,三婶作为送亲人员中的长辈,坐车把我送到婆婆家后,吃过宴席,临别时跟我公公婆婆道别,说:“老哥哥老嫂子,俺家的这个丫头(指我),在娘家,一大家子人,户大兵多的,也没有什么活,舍得让她干过。今儿起,俺家的这个丫头,就是您家的孩子了哦,您可得,把俺家的这个丫头,当成自家的孩子疼哟。”

公公婆婆满口答应三婶。丈夫牵着我的手,笑着与三婶挥手告别,目送三婶他们远去。婆婆说:“你三婶子,可真疼你噢。”

婚后多年,我的厨艺,还停留在婚前的水平。类似青椒炒鸡蛋这些最家常的菜,我一年也不炒几次。我和丈夫两地分居,一年到头,都是各自在单位吃食堂。

有一次带着闺女回母亲家,母亲边炒菜边对身边的三婶说:“到现在,炒菜做饭都不顺溜,就她(指我)这个拙样的,要是搁早些年里,到婆家,一天打八顿,天还不黑!”

我咯咯笑个不停。我说,妈,您操心得太晚了,你不知道哦,我结婚那天,三婶就告知公婆,俺家户大兵多的,也没有什么活,舍得让俺干过......

我开心地笑着对母亲说,三婶子,可比你还疼我,有三婶给我撑腰噢,在公婆家里,我继续坐吃等喝呢。

三婶一辈子不识字,她觉得我读书写字是大事。三婶笑着对母亲说:“家里不缺炒菜做饭,做粗活的人,俺做了一辈子粗活,不想家里的丫头们,嫁出去再做粗活了。”

一辈子生活清苦的三婶,心意淳朴厚道。

奔波在外,忙于工作,照顾家庭,离开故乡后,我每次回娘家,都是来去匆匆。看见三婶的次数越来越少了,关于三婶的一些日常消息,也就很少知道了。

从未想到三婶硬朗的身体,悄悄地败给了岁月。再也无力站起来行走的三婶,全然不顾这个冬天,堂妹芙蓉、娟子撕心裂肺的呼喊;堂弟富强悲痛欲绝的呼喊;她看大的孙辈们长跪不起的呼喊;还有蹲在墙角里,我那个沉默寡言的三叔,扔下泪眼朦胧的我们,远远地走了。

三婶,鲜花一路,伴您去了最远的地方。可您的爱和温暖,留在世上,留在我的心里。

我唯有,好好活着,才是对爱我的三婶,最大的报答。

 

王秋侠,女,1968年11月出生,籍贯连云港市东海县,中国农工民主党党员,新闻学本科学历,思想政治工作助理研究员,连云港市作协、摄影、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多年来,先后在国家、省、市三级主流媒体发表新闻及文学作品400多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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