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山有缘长相忆

2022-06-21 16:13 来源: 连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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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维智

沈周《咏帘》诗：“知无缘分难轻入，敢与杨花燕子争。”写出缘分的难得。这令我想起与镜泊湖的缘分，在我心里，亦属难得。

镜泊湖，位于黑龙江省牡丹江市东南部长白山区，距此地苏北，相距三、四千里。如何结缘？这得从半个多世纪前说起。

上世纪五十年代末，我从赣中毕业之际，堂兄送我一本图文并茂的小册子《新东北》：满载粮食、木材和煤炭的列车在一望无际的东北大地上奔驰；高耸入云的输电线路布满了大地、穿过了林区；一座座美丽漂亮、欣欣向荣的新城市拔地而起；人们喜气洋洋、欢歌笑语……这些画面深深印入我的脑海。我毅然放弃了升学的机会，独自一人从赣榆出走来到了牡丹江林区。几经周折，到了镜泊湖冷库工地当小工。

在湖畔工地，我们来自辽宁、河北、北京、安徽、贵州等地的56人，被编成三个班，我为一班班长。第一天开工，我就带领全班18名工友选择了紧靠山坡北面树多、石头多的地基平整挖掘起来，把平整挖掘难度小的南面让给了二班。二班的工友们十分感动，连声称赞我们一班风格高，“把困难留给自己，方便让给别人。”工地经理刘福海也表扬我们带了好头，号召工友们掀起了比学赶帮超的劳动竞赛。从八月中旬开工到冰冻期，仅用了两个半月时间就完成了整座冷库工程主体封顶任务。内部设备安装要等到第二年五月冰冻开化才能干。工程停了，工友们领了工钱卷起行李回家。

这时，经理刘福海找到我说：“一班长，你不能走。”

“工程停了，大家都走了，我为啥不走？”我有些发懵。

没想到，是因为领导一致认为我表现好，工作认真负责，决定将我招收为建筑公司正式职工。

接下来的半年，我就留在湖区看管物资材料，和我做伴的是木匠老高头。

当年的镜泊湖区，还是一片未被开发的处女地。群山巍峨，森林茂密，湖水清秀，碧波旖旎。百里湖区人员稀少，到了冬季更是人迹罕至。漫山遍野呈现出一派雄浑壮观的原始生态景象。我每天除了查看存放的物资材料，闲暇时间，就到广袤明亮的大湖冰面上滑冰玩耍。湖中的大孤山、小孤山、城墙砬子、珍珠门、道士山、老鸹砬子、白石砬子、吊水楼瀑布这八大美景，我时常探察，了如指掌。并经常饶有兴致地在大湖冰面上奔走游荡，追踪观看一米多厚的冰层下面游来游去、嬉戏游玩的大小鱼群身影。对镜泊湖，内心产生了喜爱、迷恋和难以割舍的真挚感情。直至一场生死攸关的“险情”悄悄降临。

那是1960年的除夕，老高头兴致勃勃地忙乎了一整天，做了猪肉炖粉条、小鸡炖蘑菇、红烧镜泊湖大鲤鱼等一桌子拿手菜，包了酸菜馅饺子，又搬来刘经理节前送来的一坛小烧酒，我把取暖火炉烧得红彤彤的，我们两人便吃起了年夜饭。老高头怕我过年想家，特意劝我：“喝酒、喝酒，一醉解百愁。”盛情难却，我俩推杯换盏一直喝到深夜才罢休。

第二天是大年初一，说好了让老高头下山回家看望儿女。老高头一早起床见我熟睡没醒，便静悄悄地下山了。当晚没有返回。

我们喝的那坛小烧酒，是用山中橡子树的野果做原料烧的，属于烈性酒，喝多了头疼容易中毒。我平日不喝酒，这回喝多了连衣服都没脱倒下就睡着了。直睡了两夜一天，到初二早上醒来，见屋内炉火已熄灭，坐在炉盖上的铁水壶已烧干，壶体被烧瘪。口渴难忍，就糊里糊涂冲出屋子跑到大湖找水喝。隆冬腊月，百里湖面冻结成一米多厚的冰层，哪里能找到水喝？信马由缰地在冰面上踉踉跄跄地奔跑，跑出三里多远来到了窝风向阳的抱月湾湖岸，在长达二三十米、宽近一米的冰裂缝中拣了一尺多长的大冰块，抱起便狼吞虎咽地啃了起来。冰块湿润了干裂的嘴唇，瓦凉的冰水滋润干燥的口腔，缓释了火烧火燎的心。随即，我就昏昏沉沉倒卧在冰裂缝中又睡着了。

如果不是老高头及时赶回来，结果会怎样呢？不难想象。幸而当天老高头回来了，看不到我，到处寻找，最后来到抱月湾，见我正趴卧在大湖岸边的冰裂缝里，立刻趴下把我从冰裂缝里抱起，让我拣回一条命。

就这样，初次结缘镜泊湖，就给我留下终生难忘的“生死”记忆。

后来我离开冷库工地，考取了牡丹江汽校当文化教员，在一次配合新兵征集工作中，被负责征兵的部队教导员———也是一位江苏老乡“看中”，“意外”而欣喜地穿上了军装。在部队锻炼了5年后，我退伍回到牡丹江市交通局政治处当了宣传干事，接着先后调到《牡丹江新报》社、牡丹江人民广播电台当记者。期间，我多次深入湖区采访，用手中的笔大力弘扬镜泊湖的新建设、新面貌和新风尚。特别难忘的是有一次在镜泊湖水运场举办对台宣传骨干培训班，组织学员们采写了很多稿件，被中央台和福建前线广播电台采用，有的稿件还通过《中国新闻》社发到世界各地华侨社团，被多家华文报纸刊用。我想，应该会有很多人通过这些报道，从此开始了解并关注镜泊湖吧？

没想到的是，有一天我又重新投入镜泊湖美丽的怀抱。上世纪八十年代，镜泊湖建成世界地质公园，成为首批国家风景名胜区和国家5A级旅游景区。湖区旅游度假产业如雨后春笋般迅猛发展，游客纷至沓来。此时的我，因中国武装警察部队重新整编组建而第二次穿上戎装。1987年5月，被任命为武警部队镜泊湖接待处政治委员，担负起湖区安全警卫之责。从热情懵懂的少年，奋发有为的青年、壮年，直到霜染双鬓、渐入生命成熟的收获季，湖光山色、四季如画的镜泊湖陪伴我走过人生一段段重要旅程，照映着我生命的屐痕。

人说千里有缘一线牵。如今，我的一线情思绵延几千里，一头在这黄海之滨，一头在那遥远的白山黑水之间。

湖山有缘长相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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