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者:吕秀彬
初冬的阳光把天际染成暖金,风掠过故乡的田野,掀起层层稻浪,裹挟着豆香、稻香与泥土的芬芳,漫过田埂,漫过童年的记忆。此时的旷野褪去了盛夏的葱郁,换上了成熟的赭黄,玉米秆挑着饱满的穗子,高粱举着红火的炬,而田埂边、豆地里,饱满的毛豆荚挂在枝头,青中带紫,缀满如一串串翡翠,藏着初冬暖阳最质朴的馈赠。
故乡的立冬,是被丰收填满的。田垄上,农人腰间别着镰刀,弯着腰收割稻谷,汗珠顺着黝黑的脸颊滑落,砸在泥土里,溅起细碎的尘花。他们直起身时,随手抹一把汗,望着沉甸甸的谷穗,眼角的皱纹里都盛满了笑意。妇女们则挎着竹篮,在豆地里采摘毛豆,指尖翻飞间,饱满的豆荚便滚进篮中,竹篮渐渐充盈,一如她们心中的喜悦。田埂上,孩童们追着阳光奔跑,笑声清脆,惊得田鼠窜进洞穴,野鸟扑棱棱飞过稻浪,为这苍茫的旷野添了几分灵动。
烧毛豆,是童年初冬里最惬意的乐事。几个伙伴约着,挎上小竹篮,钻进自家的豆地,专挑那些鼓胀饱满、外壳泛着油光的毛豆荚。摘够了,便跑到田埂旁的空地上,用小锄头刨出一个浅坑,捡来干枯的玉米秆、豆秸,架起简易的柴堆。胆大的男孩划亮火柴,火苗舔舐着柴禾,噼啪作响,浓烟袅袅升起,带着草木的清香,在田野间弥漫。
我们蹲在火堆旁,迫不及待地把毛豆荚扔进火里,青绿色的豆荚在火焰中翻滚,渐渐染上焦黄色,外壳被烤得发皱,发出滋滋声,诱人的香气便争先恐后地钻出来。等火焰渐弱,只剩红通通的炭火,我们便用树枝拨开灰烬,把烤得焦黑的毛豆荚扒出来,烫得两手来回倒腾,却舍不得松手。轻轻剥开焦脆的外壳,里面的毛豆粒饱满莹润,带着炭火的焦香与本身的清甜,咬一口,软糯喷香,舌尖瞬间被这纯粹的美味包裹。伙伴们你一个我一个,嘴角沾着炭灰,却笑得开怀,连带着空气中的烟火气,都成了最动人的滋味。
烧毛豆的时光里,总有邻里的温情流淌。隔壁的花白胡子老人路过,会笑着扔来一把刚摘的花生,“加进去一起烤,更香!”田埂那头的李婶见我们火堆不旺,便抱来一捆干柴,帮我们添上。有时,大人们收工了,也会围过来,捡几颗烤毛豆尝尝,聊着今年的收成,说着家常,炭火的暖意映着一张张淳朴的笑脸,贫穷的日子里,这份邻里间的守望相助,比任何珍馐都更暖心。

图片由AI生成
如今身在城里,再难寻得那样苍茫的秋野,再也尝不到那样带着烟火气的烧毛豆。但记忆中的冬日暖阳、稻香、孩童的嬉闹与邻里的笑语,却愈发清晰。故乡的立冬,贫穷却丰盈,匮乏却温暖。那些田埂上的欢腾,火堆旁的惬意,邻里间的温情,不仅是童年最珍贵的印记,更让我懂得,幸福从来不是物质的堆砌,而是自然的馈赠、劳动的喜悦与人情的温暖。
凉风吹过,仿佛又闻到了烧毛豆的焦香,那香气里,藏着故乡的味道,藏着人性的本真,更藏着生命最质朴的幸福———在苍茫的天地间,守着丰收的喜悦,伴着彼此的温情,便是人间至美。
总值班: 曹银生 编辑: 朱芸玫
来源: 连云港发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