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卢明清
煨罐是用烂泥烧制的陶罐,形如水缸,大小如我们现在烧水的电茶壶,上口大、下底小,为方便提拿,制作时,有的上一个罐把,有的上两个罐耳,也有的没有罐把、罐耳。煨罐色黑胎薄,用手指敲一敲它的肚皮,“当当响”。现在的中老年人中,有农村生活经历或者类似有农村生活经历的人,大都见过或使用过它,现在的孩子们如果想见煨罐,估计要到博物馆或是特别偏远的山区。
煨罐是民间用来煨水或煨饭的一种古老器具,胎虽薄,却耐烧。人类从原始社会一路走来,不断地与恶劣的自然环境作斗争,饥饿、寒冷交替之下,煨罐伴着生命穿过日月燃起的火焰,煨出无尽的爱,温暖着人们的身心。
童年的记忆中,我家也曾用过煨罐。二十世纪五六十年代之前,我的家乡地处海州湾畔一处八卦盐滩旧址之上,那时,各家各户都用草灶做饭,用芦苇、盐蒿当柴火。每到做饭的时间,炊烟顺着烟囱冒到房顶,飘散在空中。立式的草灶,锅腔可谓大度能容,堆积着厚厚的草木灰,每次等饭烧好了,锅底总有猩红的火舌久久不熄。
冬天里,奶奶小心翼翼地将冷水装到煨罐中,将其放到火堆里。不一会儿,水就烧开了,奶奶用火叉把煨罐从火堆里拖出来,将开水罐进水壶或者倒在盆中,再煨第二罐、第三罐……直至余火彻底熄灭。我们用煨罐煨出的热水洗脸、烫脚,用煨罐煨的开水解渴,感觉冬天不再寒冷。
记忆总是久远而温馨,那时的日子没有现在这样富裕,粗粮、野菜是家中主食,定销户口供应的大米、白面要省着吃。煨罐饭就成了特殊的饭,母亲坐月子时,奶奶满脸带笑,取一把大米淘洗干净,装到煨罐中,再从水缸舀一些雪水倒进煨罐,漫过大米,熬米粥给母亲投奶。不长时间,米粥的香味弥漫了整个锅屋。
作为家乡副业队的负责人,父亲一边要认真做好单位领导工作,一边要和职工一起参加生产劳动,一年365天,总是起早贪黑,除了过年过节外,没有休息日。后来,将八卦盐滩旧址改建成新盐场,他的工作更辛苦,因为劳累,父亲消瘦得满脸都是皱纹。我的家乡名叫六道沟,父亲带领职工艰苦创业的精神感动了大家,曾有位作家采访父亲写报告文学,说他满脸都是“六道沟”。奶奶疼儿在心,落到实际行动中,每天早上、中午、晚上,奶奶总要用煨罐为父亲煨米粥、米饭,为他补养身体,而她和她生命力旺盛的孙儿、孙女们都吃粗粮饭。
有时,家中谁生了病,也会享受到煨罐米饭这一福利。至今还记得,每年夏秋季节我和三弟总会打疟疾,体温居高不下,烧得我们嘴里恶苦,不想吃粗粮、野菜。每当这时,父母就会让奶奶为我们煨米粥。那米粥黏稠喷香,喝一口,我们即刻感觉心脾舒畅、精神振奋。
我家与煨罐的故事,是当年广大家庭与煨罐故事的一个缩影。因为寒冷,人们懂得了温暖的可贵,因为爱,我们懂得了米香。
总值班: 吴弋 编辑: 朱芸玫
来源: 连云港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