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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动在记忆里的鱼

张贵生

故乡有一条河。河水绕着村子,自西北流向东南。途经两个石塘,在两塘之间,有一段狭窄的河道。每到雨季,沟满壕平,河道就开始喧闹起来。清澈的溪水跳跃着,一涌而下,不时溅出几朵欢笑的水花。

鱼儿最喜逆流而上。密密麻麻的小鱼儿齐聚河道的出口处。万张小嘴一张一合,不停地吞吐,好像在酝酿着什么。终于,一条不安分的鱼儿率先打破了宁静。它突地窜出,扑向河道,水面上激起一道水花。鱼群好像得到什么号令,万条银梭,争先恐后,逆流疾冲。几条性急的鱼儿,由于用力太猛,一下子窜出河道,落在碎石上,鱼尾急拍,发出急促的“啪啪”声响。挣扎一会儿,躺着一动不动,一副精疲力尽、束手就擒的样子。可当你的手刚触到它时,它似被惊醒般,一个打挺,再连续几个滚翻,又落回到河道里,然后,钻石缝,冲急流,突破石块的阻挡,最后,悄无声息地融进了上面的水塘里……

鱼群里有餐条、泥鳅、小翘嘴等,最多的那种鱼叫小白条,跟麦穗差不多大。胖乎乎的,大头,很像成熟的秃毛小麦,所以我们叫它小麦鱼。

鱼群里还会有几条漂亮的鳑鲏。这种鱼鱼身扁平,呈菱形状。背上金色点点。鱼鳃后,一片浅红,就像刚涂过胭脂的少女,有的背鳍和尾鳍也像被朱砂染过,说它是七彩仙女鱼真也不为过。不过,这种鱼刺多肉少,好看不好吃。除了这些小鱼,还有大白虾———没有刺的虾肉,是我们的最爱。

这种地势,最容易捉鱼。只要将鱼笼安在河道的出水口,再绕道上游,用网或石块拦住进水口。然后,用小棒击打河水,鱼儿受到惊吓,就会顺流而退,一头扎进我的“网”中……

二三个时辰,就能收获大半盆小杂鱼。回到家让母亲打理干净,炒一炒,在那缺衣少食的年代,可以一解馋瘾!

说起炒鱼,我家厨艺最好的当属父亲。我曾问过他炒鱼的诀窍,他神秘地说:油多不坏菜。那时家用的油是限量的,一年也就二三斤。母亲炒菜时,一滴,二滴,三滴,差不多了,再多一滴,她都会心疼。但父亲不一样,用油如用水。尤其是炒鱼时,他见母亲不注意,油瓶一歪,“哗”,油瓶里的油就少了一小半。不过,他炒的鱼真好吃!拇指长的小鱼,被煎得金黄,再倒入本地的散装酱油,然后小火慢炖。一阵工夫,锅里发出“咕嘟咕嘟”的声响,香味从锅里散发出来,馋得我们直咽口水……

终于出锅了!夹起一条肉滚滚的小麦鱼,只吹了几口气,就忙不迭地塞到嘴里,酥软香嫩的鱼肉刺激着味蕾,只咀嚼几下,就迫不及待地咽下,一股醇厚的余味流连在唇齿间,最后扩散到身心。那种快感让人忍不住又举起筷子……

不过,吃餐条时要小心,我就被这种鱼的刺卡过。这种鱼除了脊骨大刺,鱼肉里还有很多小刺,像小叉一样。别以为刺小,可以无阻挡地咽到肚里去。可所有的“侥幸”,都会定格在咽喉处,既吐不出,又咽不下,上蹿下跳也没用。最后,用不科学的土法子:狠狠咬一大口干煎饼,在嘴里搅拌几下,猛地吞下,一团干煎饼,粗野地经过喉管……鱼刺被煎饼带下肚去,不过,再看碟子里的鱼,却心有余悸……

那段河道给我家带来多少美味,也给少年的我增添多少欢乐。后来,河道被填平了,石塘成了半密封的鱼塘,环绕村庄的小河也被分隔成了十几个鱼池……

石塘没了,河道也没了,小白条,小翘嘴,还有仙女鱼,都成了回忆。但无论我走到哪里,记忆中的石塘,依旧是那样清澈幽深,那条环村的小河,还是那样曲折迂回,缓缓东去。河水中,那群小鱼还在逆流前行,它们时刻鼓舞着我,从未停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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