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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洒的构树

[西安]祁云枝

城市里,楼角边、砖墙缝,构树的粗枝大叶,突然间就会冒出来,见缝插针,给点阳光就灿烂。宋代才子朱熹称它“恶木”。大概是构树太爱逞能了,在几乎没有土壤和水分的犄角旮旯里,也能演绎出一世葱茏,很没有大家风范的样子。

拂去构树身上的尘埃,它竟是《诗经》中的“穀(音鼓)”和“楮(音楚)”,浑身散发着上古的味道,比人类存在的历史还要长。

它的身上,其实是有好多闪光点的——构树皮,是高档纸的原料,蔡伦的“蔡侯纸”、宣纸甚至是钱币用纸,都有构树皮的参与;毛茸茸的构树叶,是上好的天然一次性洗碗布,也是牛羊爱吃的绿色主食;果实“楮桃子”,酸酸甜甜味道好。出于面子,人或许不怎么爱吃,但蚂蚁、鸟雀们最喜欢啾啾争食,是它们冬天里的粮仓。

美中不足的,似乎只有构树的花朵,无色无香、其貌不扬。无论是雌花还是雄花,外貌上都难以找出可圈可点的地方。

雌雄异株的构树,男株和女株是分开长的。男株开的雄花,像一只只黄绿色大号的蚕(柔荑花序),挂在尚未长出叶片的枝条上。女株开球形绿白色的雌花(头状花序)。和其他植物一样,女株上的雌花,必须要接受到男株上的雄花花粉,才能孕育出果实。

没有腿,无法走动。没有艳丽的花色,也没有香甜的花蜜来招蜂引蝶,这构树雄花的“相思”,该如何向另一棵树上的雌花“倾诉”?

呵呵,这担心实在多余。

构树的雄花在自己的花序上,装载了无数个爆破性的花药,它们会在大约万分之一秒内释放花粉,速度之快,几乎无花可敌。在人类开始使用“扳机”这个东东时,构树,早已经把它应用于花粉的传播艺术。

每个穗状下垂的柔荑花序上有近百朵雄花,每朵小花有4个爆破性的花药。起初,花药藏于花被片中向内反卷。初夏,待到花粉成熟时,阳光下,在听见轻微“嘶”的一声后,花药会瞬间爆开,弹射出花粉。霎时,艳阳蓝天下,缕缕“白烟”自花序上腾起,一些花粉粒在空中还汇集成优雅的环状袅袅散去,如同构树吐出的一个个“烟圈”。

在清风的助力下,漫天的雄花花粉,开始追寻“思念”中的另一半。

此刻,另一株树上的雌花,也已梳妆完毕。斜倚枝头,举起多情的“触手”,于清风间竭力捕捉这一份份痴情的“缱绻”……

秋天里,有点像杨梅的“楮桃子”熟了,一颗颗乒乓球大小晶莹剔透的橘红色果实,很有些琉璃的质感,就挂在巴掌大的树叶间。麻雀来了,灰椋鸟来了,喜鹊也来了,鸟儿们一边叽叽喳喳地叫着,一边兴奋地啄食,如同赴一场盛宴。

鸟儿吃饱后抹着嘴巴飞走了,在鸟儿新陈代谢时,构树的种子,会穿越鸟儿的肠胃,被播种到构树无法抵达的远方。鸟儿播种的同时,还顺带施了肥。哪些城市里随处可见的构树,就是鸟儿的杰作。

拥有生存的绝门特技,拥有可以倾诉衷肠的伴侣,拥有互惠互利的鸟儿,构树,活得自由自在、阳光洒脱。

做一个像构树一样洒脱的布衣平民,也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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