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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收记忆

林黛

那些年的麦收时节,仿佛就在昨天——

先是趁着晴好的天气收割油菜籽、蚕豆、豌豆,待这些小型的农活干得差不多了,就将迎来端午。端午过后,太阳一天比一天火辣,阵阵南风吹来,滚滚麦浪,波涛起伏。早些时候,布谷鸟曾“刮咕刮咕”地催收大麦。等到收割小麦时,麦田上空依然有几只不知名的鸟儿低徊着,或是云雀,或是鸽子。有了这些精灵的陪伴,麦子们昂起头,挺直腰杆,威风凛凛,走上丰收的舞台。

该要开镰了。前一天晚上,我们“嚯嚯”把几只镰刀磨得锃亮,打了“草要子”捆好,次日一大早,喝两碗糁子粥,拎一茶瓶粽箬茶或竹叶茶,拿着镰刀,背着“草要子”,走向自家的田地。割麦可不比割稻,双臂要佩戴护袖,以防麦芒戳人。还要戴草帽,怕太阳晒,颈上搭一条毛巾不时擦擦汗。我不太谙农事,所以割得慢,动作也不麻利,都是父母亲割得多。父母亲迈着弓步,弯腰向前,一手圈住麦秸,一手挥舞镰刀,麦子就唰唰倒下,我通常就在他们身后捆麦把。累了,饿了,父亲坐在田埂上抽支烟接点力,我则剥粽子吃,喝粽箬茶,打开红灯收音机听文艺节目,以解枯燥……

一个上午的时光,我们就在麦田里度过。烈日下,一捆捆麦把静静竖立着,收割后的麦田上蒸腾起麦子的清香。这时,麻雀不知从哪飞来,在麦捆间啄食,虽然我大声驱赶,它们依旧旁若无人,若即若离……

我从邻居家借了一条水泥船撑过来,然后把麦捆拎上船,运到生产队的场头堆放好,再回家吃中饭。

麦收很辛苦,午饭该犒劳犒劳。庄上有人“张”龙虾,称了几斤回来,掐去头尾,放入青椒蒜瓣豆酱,煮了一盘原汁原味的家常龙虾。蒸咸菜烧肉是主打菜,也是硬通货,贴心贴胃。再炒上自家长的红苋菜,炒韭菜,汤是蚕豆米子和小咸菜烧的,非常爽口。扒了两碗馠子饭,肚子吃得滚圆,精气神得以恢复。

下午,一家人冒着炎热,拿着小叉子、板锨等农具到场头脱粒。脱粒机是12匹柴油机传动,一头喂麦把,一头出麦粒和麦秸。用小叉子把麦秸划开,板锨把麦粒装进笆斗,灌入蛇皮口袋。脱粒完毕,把麦粒和麦秸用船运到家,麦秸在家门口的空地上垒成堆,麦粒则在门前砖头地上晒。过不了几天,就要把晒干的麦粒运到镇上的粮管所出售了。

最记得到楼王镇的那一次。刚过五更头,天已微微亮,我们和左邻右舍几家一起坐挂浆船去楼王镇。船上堆满了盛放小麦的蛇皮口袋,掌舵的站在艄后聚精会神操纵挂浆机航向,我们这些卖主就坐在小麦口袋上聊天。这段水路走下来,抵达楼王镇粮管所大码头时,太阳已八丈高了,粮仓前面的水泥地上摆放了不少口袋。等到检样员走到我们的小麦口袋跟前,用带有凹槽的铁钎插入口袋,拔出来时有麦粒在凹槽里,他取一二粒到嘴里嚼了嚼,说麦子尚未晒干。听他的,又晒,到午饭时总算合格了。卖掉麦子,从女出纳员那里取了款,我们一伙人便到楼王镇上临街的小餐馆,每人吃了一碗阳春面,面里放了猪油,吃起来香极了。

麦子卖完了,并不表示就可闲着。接下来要机耕麦茬田,抽水到田里,上猪粪肥,栽秧,都是生产队统一安排的农事,一环套着一环。这就是盐城西乡传统农业中的“三夏”(夏收、夏插、夏种)大忙,所有这些农活都在十天半月里风风火火地完成。因此,那时的麦收是相当辛苦的,不像现今有了联合收割机,老百姓直接拿着口袋等麦子,收麦的车子也一直开到田头,省了不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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