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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纳白发

靳秀萍

记不清第一缕白发是什么时候长出来的。起初,头顶的那一缕白发夹杂在柔软的黑发中间,势单力薄,缩手缩脚。初见白发的惊讶不啻于发现新大陆,偶尔惊呼一声:“老了,都有白发了!”这一声少年不识愁滋味的慨叹,只能引来中老年同事朋友的羡慕,或换来一声“你还年轻”的挤兑。

白发却仿佛有脚似的,呼朋引伴地唤来了左邻右舍,起初稀稀疏疏指甲盖大小,淡淡的惆怅便弥漫心中。后来简直就像蒲公英的种子,开始星星点点地蚕食我的头顶。它们不动声色地藏在黑发下面,不知从何时起,忽然间就漫山遍野地散开,占领头顶的显要位置,立于黑发之中分外显眼。它们好似在和我打赌“看你还敢不理我”。那藏在黑发下面的,时不时地冲破封锁开始显山露水的白发,一次次毫不示弱地刷着存在感,向后脑和两鬓延伸,向人们泄露着我的年龄,我的伤感也在与日俱增。

我对镜慨叹,这一缕白发是女儿初三冲刺时生出的,还是在女儿被开水烫伤后我彻夜难眠而生出的呢?那一根是为女儿高三成绩起伏和情绪低落的忧虑而生出的吧!这一撮白发是在苦口婆心地规劝那个调皮的男生时生出的,还是在和这些少男少女斗智斗勇的过程中变白的?是在母亲心绞痛发作辗转医院中变白的,还是在柴米油盐酱醋茶的琐屑中生出来的?是在我伏案写作时偷偷钻出来的,还是在日复一日的讲台上繁衍的?

起初,为了遮掩额头右侧上方那一小缕的白发,每次染发前我都会再三叮嘱理发师,对那一块指甲盖大小的白发格外照顾。开始半年染一回,再后来是三个月,再后来两个月……近两年来,头顶的白发也若隐若现,反正自己看不见,自欺欺人又何尝不好呢?只是那鬓角的白发日日在眼前晃着,刚染过不出十天,它竟然又探头探脑地招摇起来,生命力之顽强,大有春风吹又生之势。为了对付这些顽劣的白发,有时我自己买回染发剂,对着镜子染,仿佛在割掉干枯的杂草一般。

常常羡慕没有白发的同龄人,后来一问身边和我年纪相仿的人,才知道大多数人也在染发,大家相互倾诉白发带来的烦恼,在岁月是把杀猪刀的戏谑中相互安慰。

千百年来,无数诗人写尽对白发的慨叹。当两鬓如霜,人们才发现人生有太多的不如意,有太多的遗憾和悔恨。对生命的眷恋是人之常态,喟叹白发实际就是对生命流逝的惋惜。当我们走过懵懂的童年和青涩的少年,走过“有花堪折直须折”的蓬勃青年,不知不觉就来到了“半生落魄已成翁”的厚重中年。草木荣枯是自然规律,伴随着“朱颜辞镜去”的就是“白发逐梳落”,青丝成雪也一样是自然规律,何人能抗拒?白发是岁月熬成的银丝,是酸甜苦辣人生轨迹的见证,是生命的自然状态,想到此忽然间就释然了。

就算有一天满头银丝,只要心态年轻,我们渐渐衰老的脸庞上照样能绽放出明媚的春光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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