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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性并非难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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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究其实,本性并非难移。盖因“人之初,性本善”之谓,纯粹是迂腐无妄之言。不是吗,人的本性既有其真善美的正面能量,亦有其假丑恶的负面劣根。

无限赏心当日出。敝人祖居山根下溪水旁,记得儿时晨起出门迎朝阳,每每公鸡啼鸣声涟漪般荡开,人间烟火气味扑面而来;仰望大地和天空之间的广阔空间,但见鸟类美丽矫健的身影,自由自在地飞翔,且抛洒下它们悦耳欢快的鸣唱。这不仅增添了绚丽生命的动态美,给予人类以想象和憧憬,而且还给予仿生学家以灵感。因为那音魂它是生命发出来的。

人类之所以歆羡于鸟类的,乃是它有自由自在的本性。敝人幼年,在山村曾和小伙伴们捕捉到几只美丽的山雀,本是一人一只喂养着好玩。哪知,它们却以绝食抗拒我们,直至死亡。这不免震撼了我们年幼的心,可悔之晚矣!

而今,有着驯服驾驭鸟类的百般伎俩和丰富经验的人类,是出于自私生计呢,还是出于无端忌恨呢,抑或是出于征服欲呢?竟然使越来越多的鸟已被驯化,自觉不自觉地在扼杀鸟类的本性,使其失却固有的这种本性,扭曲改变其灵魂,甚至于遗传基因。

(二)

君可见,花鸟市场上有多少美丽的鸟被关在笼中,囿于方寸之地。聆听它们的鸣声,不再是表达自由愉悦和自然界一切生灵的应和,而是取悦喂养它的主人欢欣,向主人学舌,而奉献谄媚,吟唱颂歌。为的是依附人类,靠人类施舍而存活,哪有尊严可言,更无“不自由,宁可死”的反抗精神。可谓多了卑劣的奴性。

然而,敝人却听得出其鸣外之音,那是以优美达到哀伤,带着极度轻蔑和不屑的。这哀伤的鸣声,确乎像一条河在你心里流呵流,流得一切都变得不湿润了,一切都变得不柔软了,一切都变得没了生命了;这哀伤的鸣声,比宽容还要广阔,比理解更要深厚,直指人类、岁月和生命,包含无穷无尽的内容,几乎是不可重复而只能重逢的;这哀伤的鸣声,那种深厚的带有摩擦感的低音,岂是一般歌者能唱出来的么?那种明亮的不断拔高的具有强烈生命力的高音,岂是不入流的歌唱家能唱出来的吗?此刻敝人的心境是:呜呼哀哉,感叹不已,只能徒叹奈何而已!

(三)

君可知,有何鸟类没被人征服驯化呢?从鸟类专家那里得知,除了观赏鸟和鸣禽,且不说乌鸦、喜鹊、白头翁、黄雀……都被人驯化成为算卜卦者的帮手,它们每每叨起写有模棱两可的挂签,去愚弄那些求解命运的凡夫俗子。就连人们常以勇士和强者歌颂的鹰隼,也被主人驯养后会按指令与猎犬为伍,去猎捕野兽和同类。

有位驯化鸟类的业内人士,毫不隐讳地坦诚地告诉我:实话实说,驯化的过程是极为残酷的。诚如“熬鹰”过程,那是对剥夺自由的鹰,以饥饿和困倦来煎熬它,消磨其桀骜不驯和斗志。而后,再以能充饥活命的饵料来诱其抛弃自尊,恩威兼施,直到迫使这高空骄子的鹰臣服,俯首甘作驱使的“鹰犬”的鹰。殊不知,即便让鹰再飞回山林,它业已迷失了本性,不愿或不能离去了。

(四)

人呵人,“你可以通过简单的事情,通过生活方式杀害一个人的内心”。长期以来,敝人总是回避思考生活方式的本身。但生活方式并不因你回避思考,而停止对你围扼。可说,从出生之日起,秩序井然的社会就用织造得极其细密的帷幕包裹你,教你学会沉默和忍受,习惯每天的死亡和磨损,且相信这是无从反抗的。

人呵人,人有“至诚”,“诚则灵”,就会尽己之性,进而尽人之性,再进而尽物之性。人,本来并不仅仅是动物性的存在,恰恰在于还是社会的存在,精神的存在。这理性的人失去了理性、良知、尊严,失去了人的生命的文化底蕴,失去了人之有别于兽的精神本性,物化了自己的灵魂,以致在鸟类面前也只剩下了羞愧。

人呵人,还是学者有见地:尽管《世说》中作为纯粹审美对象的“人”令人着迷,人们所熟悉的,仍然更是现实关系中的人,更世俗的人。你难道不认为,我们至今仍缺乏足够的力量,洞察政治关系、政治情境中的人的本性?

故而,似有一道追光,逼视着我们企图躲闪的眼睛:生命的光彩在于生命的独立自由的本性,而扼杀、阉割鸟类本性的人类所作所为,乃是极可怕极可悲的。这便是本性并非难移的症结之所在。(刘安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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