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羽山下寻“汤姑”

【连网】海、古、神、幽、奇的江苏东海县，古称东海郡,是一块神奇灵秀的土地。其境内发源于上古时期的羽山，相传为人类东夷文明的发祥地之一。

巍巍羽山麓下，鲧禹父子治水、杨戬驱日护母、轩辕命名羽山、少昊部落东徙、汤姑舍身救民等众多的民间传说，在这片古老苍茫的大地上一代代流传。

在羽山南面，有一座古老小镇，名为温泉镇。古往今来，小镇及周边有多处泉眼，长年向外冒出滚烫泉水，当地老百姓饮用此泉水，不仅健康长寿，倘若患上皮肤疾病，只要到温泉水里浸泡上几次，所患疾病痊愈，还神清气爽，身强体壮。

如今，伴随历史发展，历经朝代更迭和时光洗涤的温泉小镇，已然成为世界知名的“中国温泉之乡”，享有“华东第一温泉”美誉。

流淌千年的温泉水，四季如汤，长流不竭，惠泽周边黎民百姓，成就了“东方温泉小镇”盛名。说起温泉的由来，在羽山脚下的温泉小镇，至今还流传着天女“汤姑”舍身拯救苍生的民间传说。

汤姑

天女化泉的“民间传说”

据说在洪荒时期，中国神话传说里的大禹父亲鲧，领天帝之命，采用“围堰筑坝”方法治理人间水患，却使得水涨坝破，淹亡了无数人间生灵。天帝为之震怒，便派天神祝融将鲧斩杀在羽山上，留下“殛鲧泉”。此后，鲧的儿子禹汲取父亲治水失败教训，实施“疏通”办法，开挖河道，引滔滔洪水流入大海，终将多年水患给彻底治住。从此，华夏百姓迎来男耕女织、繁衍生息的平安祥和时代。

民间相传，治除了水患的大禹非常怀念自己的父亲，经常到鲧被斩杀的羽山祭奠，跪拜于“殛鲧泉”旁落泪。说来也怪，当大禹祭父的泪珠落入“殛鲧泉”，“殛鲧泉”里传来“汩汩”响声，很快就涌出一股热气蒸蒸的泉水，泉水顺山夹而下，长年流淌，日久天长便冲刷出一条数十里长汤河，汤河水很温热，每天冒着袅袅的雾气，而在汤河两岸却长满青青芦苇等芳草，众多鸟雀飞翔啼鸣其间，宛如人间绝美仙境。

有一年端午节，天庭中九位仙女俯瞰人间山水，忽然望见孔雀翔舞的羽山脚下有一条热气缭绕、碧波荡漾、如梦如幻的汤河，仙女们遂动起凡心，相约偷偷离开天庭，飞落到羽山脚下的汤河里尽情地洗浴、嬉闹。

不曾想，九位天上仙女偷入凡间汤河洗浴的嬉闹声，惊动路过这里的东海龙王第九子小乌龙，躲在草丛窥看的小乌龙被九位貌美仙女深深吸引，尤其看上年龄最小最俊美的九仙女。小乌龙心生邪念，用法术将小九仙女的衣纱偷走。该到返回天庭时辰了，小九仙女因失去神力衣纱，无法与姐姐们一道飞回天庭。惧怕天规森严的小九仙女，急得在汤河里哭泣，哭声惊动了天宫里的王母娘娘，明白事由的王母娘娘派天宫婢女送来衣裳，护送小九仙女返回天宫。

然而，邪恶的小乌龙见目的没有达到，恼羞成怒，喝醉了酒后，恶性发作，将喷出的污酒等杂物变作黑雨喷洒向人间，羽山周边的老百姓遭受污雨后，浑身生疮长疥、流脓淌血，其状苦不堪言，哀鸿遍野。

人间遭受如此大的恶疾，王母娘娘很快知悉了，忙召集天宫仙女们商议。小九仙女自知此事因己而起，便主动向王母娘娘请缨去拯救凡间黎民百姓，王母娘娘给小仙女下凡三天的时间。

然而，解救羽山周边老百姓疾患，需天宫神水和天山上的万年灵芝。于是，小九仙女从王母娘娘处求得神水一瓶，不辞辛劳，飞越千山万水，寻找天山雪岩上一株生长万年的灵芝。小乌龙得知小九仙女降临人间，去天山寻找灵芝了，便想方设法加以破坏，小九仙女用神力与小乌龙大战天山三天三夜，斗智斗勇斗法，决意夺得万年灵芝。经历一场惊天动地生死大战，小九仙女在二郎神杨戬助阵下，终将作恶多端的小乌龙打败，并用捆龙链将其牢牢锁镇在羽山西南方向的黑龙潭深渊里。战胜小乌龙、身背神水宝葫芦和灵芝仙草的小九仙女化名“汤姑”，将灵芝仙草及天宫神水投入汤河。在人间，她每天起早贪黑，用浸泡神水和灵芝的汤河水，挨家挨户为当地老百姓治病，三天时间就治愈身患疥疮的百姓。

正巧，天庭给小九仙女下凡三天的期限已到，该要飞回天宫去了。此时，天上忽然传来王母娘娘的隔空传音，王母娘娘悲情地告诫小九仙女，民间遭受恶疾虽暂时得以医治，但疾患今后还会发生，人间患病百姓将更加痛苦不堪。若要绝此人间疾患，让天下黎民百姓得以健康安宁，天庭中必须有位仙女自愿牺牲生命，投入汤河化作温泉，方可护佑天下苍生不再受恶疾之苦。不过，小九仙女还有一条路可选择，就是飞回天庭去，继续做天宫仙女，过逍遥自在的神仙生活。

听完王母娘娘的传音，善良的小九仙女想到被锁镇在黑龙潭里的小乌龙，担心今后会逃出来再危害民间。为保佑天下苍生永远健康平安，她毅然选择投身汤河，化作汩汩流淌的温泉水,供羽山周边老百姓世代饮用和沐浴，以祛除疔、疥疮之类的疾患。

就在“汤姑”化泉后的第二年，有人看到在小九仙女化身温泉的汤河上，时常有一只五彩羽翼的俊鸟，盘旋飞翔于河面，撩起朵朵水花、阵阵涟漪，还时不时发出清脆悦耳的啼鸣。最后，五彩俊鸟于满河的落霞中飞向北面的羽山丛林。

据说后来，除了小九仙女化身的汤河水四季保持常温，在汤河岸两边还有多处泉眼，向外冒出热气腾腾水花，人们只要挖个小坑就能进去洗浴上一番，凡是患有皮肤病者，浸泡洗浴几次，便能疮好疥除，且体健身强，神清气爽。

千百年来，羽山周边的山东、江苏两地老百姓，非常感念小九仙女舍生取义救苍生的爱民情怀，便尊称她为“天女汤姑”，为其建造“汤姑庙”、塑金身，享受人间世代香火祭拜。

寻访

汤姑遗迹的“坊间记忆”

历经时光洗涤，人间云烟俱往。天女“汤姑”舍身取义、大爱救民的凄美传说，在羽山周边民间一代代流传下来，并有多个版本的传说。

2020年9月，初秋时节，笔者来到楼宇林立、绿翠掩映的东海县温泉镇，寻找有关汤姑留下的“坊间记忆”。所幸，穿越千年风沙岁月的温泉小镇，依稀可寻见多处“汤姑”碑坊的“遗迹”。它们，于岁月的无声处述说着古老温泉的历史沧桑，见证承载着“东方温泉小镇”的“前世今生”。

现年70岁的赵庆岭，风采依旧，容光焕发。他是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连云港市羽山学会副会长、东海县民间文艺家协会主席，曾做过副乡长、县文化馆长。退休后的赵庆岭热心民间文化挖掘，对汤姑文化有较深的研究，据悉他和东海当地知名民间文艺家朱守和，最早撰写过有关“汤姑”的文章。据赵庆岭讲述，汤姑故事的历史背景大约起源公元前的商汤时期，他了解到的汤姑传说流行于上世纪70年代民间。迄今，在温泉镇周边还有汤河、汤头、汤池、汤庙、汤姑广场、汤姑井、汤姑像、汤泉亭、汤姑路等传说中的遗址或景点。不仅如此，在距离温泉镇驻地不到一公里的尹湾汉墓遗址旁，还有龙庙、九龙湾等历史遗迹传说。除此，温泉镇北面羽山也有禹王庙、娘娘庙、姑娘庙等残垣遗址。这些记述过往的民间“碑坊”，伴随时代变迁、朝代更迭、岁月侵蚀，已逐渐消失于历史星河，只留下“坊间”的一代代口头相传。

今年72岁的任奎中，是温泉镇羽阳村民，从镇农技站工作岗位退休。据他回忆，小时候的温泉镇驻地有个长年冒热水的温池，能容纳七八个人同时洗浴，温池边上还有一条南北走向的河流，也就是传说中的“汤河”了。那时候的温泉镇，还是一大片荒芜湖泊，并没有现在镇驻地。记得是在1976年7月26日，地方政府才在这里设置“东海县革命委员会温泉管理处”，后来又依次更名为温泉人民公社、温泉乡、温泉镇和温泉旅游度假区。

任奎中告诉笔者，说温泉是个古镇也有其历史依据。在温泉镇驻地东边不远处就有一座古老的罗庄城，据说始建于春秋秦汉时代，曾经是商贾云集、烟火繁盛。

尹西亮，头戴黑色鸭嘴帽，今年72岁，看上去精神矍铄、神采奕奕。尹西亮是尹湾村村民，做过村里现金会计。他证实，原先“汤庙”就建在“汤河”的东岸上，是先有“汤河”后才有“汤庙”。“汤河”遗址后来被地方政府招商开发建成“小松原宾馆”，也就是现在的“福如东海温泉宾馆”。

尹西亮讲述，不知在哪个朝代建起的“汤庙”，据说在明清时香火旺盛，前来祈祷朝拜的人川流不息。“汤庙”也就是“汤姑庙”，到了清末民初年间，由于连年起义战乱，“汤姑庙”香火渐稀，寺庙多处墙体被损毁。有个老家山东石门白茅村的陈姓老道士在此看守。据说，白发银须长眉的陈道士，在7岁时父母双亡，跟随大嫂生活，13岁时从山东老家一路讨饭流落到“汤姑庙”附近的尹湾村，被当地尹姓家族的族长尹朝顶收留并介绍到“汤姑庙”里做了住持。因陈道士走南闯北，跟高人学得一身武艺，还会给人看病，怀有中医绝活，每年到大年三十前，他都要骑上自制木质“独脚驴”去周边的大富人家拜年化缘，一天当中上门拜年百余家还不累。

陈道士后来取妻成家，生有陈思福、陈思英等6个子女。据说陈道士不仅武功好，中医看眼疾的“绝活”更是出神入化。他每天骑着小毛驴云游四方卖自制的眼药，患了眼疾的病人找到他，他只要吹上一口气、念上几句咒语，患者的眼疾就治好了。看守“汤姑庙”的陈道士，也许自少就受汤姑慈爱为民的灵光所赐，一生中都在悬壶济世，活到80多岁高龄去世，周边有数百名百姓自发前去吊唁。

据村民任奎中介绍，白胡子陈道士的后人后来搬回山东老家了，陈道士的一个女儿就嫁在当地尹湾村。如今，陈道士的外孙尹西军一家还住在尹湾村。当天傍晚，笔者在任奎中的引路下，找到了住在温泉镇区南的尹西军家。尹西军家四间两层半高的楼房，农家庭院深深，满院子挂满瓜果。73岁的尹西军说他患高血压多年，父母亲已在多年前去世，追忆起外公陈道士具体叫啥名字他也记不得了，只知道外公陈道士最后将中医救民秘方传给了女儿陈思英。据尹西军回忆，当年他外公陈道士看守的“汤姑庙”占地大约5亩左右。因“汤姑庙”周边长年出温水，为此，在距汤姑庙200多米远的东北方向有一座军营，据说是大军阀白宝山的驻军。军阀混战年代，海州镇守使白宝山看好了这里的温泉水，便将部队驻扎在此，占据整个“汤河”供自己享用。白宝山每次患病，就请“汤姑庙”里的陈道士采用中医绝学和温泉水沐浴相结合办法，为他治好了各种身体顽疾。

汤姑温泉，温泉汤姑。天女“汤姑”给人间留下的神水温泉，惠泽羽山一带的老百姓。采访中，村民尹西亮还向笔者讲述汤姑温泉水曾治愈一位浙江流浪老人皮肤病的故事。那是在上世纪70年代末，浙江一位满身患皮肤病的老人一路北上做小皮匠生意，落脚到温泉镇上，暂住在九龙湾附近村民丁广发的家里。浙江老人一边做生意一边用汤姑温泉水洗浴身体，一年下来，多年的皮肤病竟然消失了。后来，老人离开东海温泉回到浙江老家，不久皮肤病又犯了，他又跑来温泉住上一段时间，待皮肤病治愈了又返回浙江老家。

据专家考证，东海汤姑温泉水四季如汤，82℃的地脉水长流不息，日涌量高达5000立方米，其水质不仅滑润透明，更富含多种对人体有益的矿物质和微量元素，属医疗名泉上品，被国内外温泉康疗人士赞誉为“华东第一温泉”，享有“中国温泉之乡”美誉，福佑苍生，泽润四方。

温泉

汤姑精神的“文化传承”

东海温泉，拥有独特厚重的历史文化。如果以人类发源地的上古羽山作为地域文化的“大本营”、以汤姑温泉镇驻地为地域文化的“中心轴”，对接南北走向的羽山文化“大本营”，辐射连接东南方向的罗庄古城、西南方向的尹湾汉墓群，这样就形成“金三角”形的“羽山温泉地域文化圈”。可以说山、城、水、墓，构成了东海温泉四大特色的人文历史底蕴。

而以水最为代表的“汤姑文化”，更为东海温泉水文化发展注入活力。发掘、总结和提炼“汤姑文化”，弘扬推崇“汤姑精神”，打好“汤姑文化”品牌，已成为当地党委政府重振温泉文化旅游和经济社会发展的一个重要课题。

事实上，近年来东海温泉镇已连续举办了六届“中国东海温泉沐浴文化节”，并正在建设“东海郡博物馆”，致力打造汤姑文化品牌的“中国温泉之乡”“东方温泉小镇”。

一个地方的发展，离不开一种“精神”的支撑和“文化”的传扬。

汤姑，作为一种深植于民间的文化现象，值得当地党委政府和部门去深入细致探讨，让古而有之的“汤姑精神”“汤姑文化”在新时代中发扬光大，助力经济社会发展。

2020年8月18日下午，首次“东海县汤姑温泉文化研讨座谈会”的召开，标志着“汤姑文化”已纳入东海地方政府行动发展规划。

踏迹羽山大地，寻访温泉小镇。在多次对“汤姑”文化的追踪采访中，笔者逐渐感受到汤姑故事所焕发出来的精神灵魂与文化思想，归纳提炼出天女“汤姑”民间传说所体现出的“三个文化”和“三种精神”，也算作对寻访“汤姑”的一个小结。

我们是否可以这样说：“汤姑”是中华民族的“第二个妈祖”。“南海有妈祖，东海有汤姑。”这两位民间神话中的女性人物，都是以献出生命代价护佑黎民苍生、造福地方百姓，千百年来成为民间大众尊崇的“福音”。

如此，对于天女“汤姑”来说，从她故事发源的时代背景来看，应代表着中国地域历史的“三个文化”。

———历史悠久的远古文化。“汤河”的历史背景大概起源于鲧禹治水时期，“汤姑”传说的诞生，可挖掘出洪水滔天的洪荒时代，与羽山地域多个历史神话传说一脉相承。因此，“汤姑”传说展现的是华夏历史悠久的远古文化。

———部落时期的东夷文化。羽山作为古人类发源地之一，以少昊为部落首领为代表，是原始人类活动的见证。这里“羽翼”图腾的蛇羽文化，也就是“东夷文化”发迹的象征。“汤姑”传说中展现的五彩羽鸟，还有尹湾汉墓出土的《神乌赋》中的“神乌”等，可以说“蛇鸟”图腾是东夷文化的特色标志。此外，还有羽山上的凤凰亭、姑娘庙、娘娘庙等遗址，也是东夷文明镌刻在羽山上的“符号”。

———地域坐标的温泉文化。以北面有远古羽山、东南有罗庄古城、西南有尹湾古墓群、中间有温泉小镇形成的“金三角”形地域坐标文化，还有温泉镇至今尚有以“汤”字命名的数十个遗址，构成了历史深远、底蕴厚重的汤姑文化地域坐标。可以认为，“汤姑”就是极富地域坐标的温泉文化。

同样，“汤姑”斗智斗勇、舍生取义、大爱为民的壮举，展现出的还有“三种精神”。

———不畏强暴的勇敢精神。汤姑不惧小乌龙的淫威，主动、勇敢出面，向以小乌龙等邪恶势力作殊死战斗，体现出强烈正义的勇敢精神。

———心系苍生的大爱精神。踏遍千山万水、历经千难万苦，汤姑求神水、寻灵芝，救民众、解民忧，“以百姓心为心”，体现的是心系天下百姓的大爱精神。

———勇于牺牲的奉献精神。为保天下百姓健康、过欢乐祥和生活，也为人间留一个清纯美好环境，汤姑甘愿放弃自在逍遥的仙女生活，牺牲自我生命投身汤河化作长流不息的汤泉，体现的正是中华民族勇于自我牺牲的奉献精神。

“汤姑文化”和“汤姑精神”，其实还远远不止以上这些。采访中，笔者感触：历史文化的传承，需要以文化的眼光去寻找和发掘，需要以智慧的审视去弘扬和光大。

在“汤姑温泉文化研讨座谈会”上，已有与会专家提出很多建设性意见，呼吁尽快成立东海县汤姑文化研究会、修复汤姑寺、汤姑亭，整理汇编汤姑文化资料、举办汤姑诗歌节、开展汤姑文化影视创作等，让“汤姑温泉”广为世人知晓。

汤姑文化，是一张古老而年轻的温泉名片。东海羽山、东海温泉，需要这样的一张地域文化名片，也更需要这样一个文化招牌和品牌。

汤姑，不仅是东海温泉的，也是中华民族的。她是中华大地的“第二个妈祖”，是华夏母系氏族时代的伟大女性之一，更是中华民族灿烂不朽的中医药文化、康养文化的象征和代表。

羽山温泉寻“汤姑”。远在千年的汤姑，其实她一直就在我们身边。相信，走下神坛的天女“汤姑”，会永远在我们的心里明亮着、温暖着。(李凤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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