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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出来的年味

【连网】(尚庆学)那个年代,农家小院里若没有一盘石磨,那就是不景气的人家。

秋收过后,大街小巷有吆喝着“錾磨”的,请一位磨匠来家,把上下两块磨棋牙修理得异常锋利,以备忙年。

一进腊月,石磨就进入了“春运”期,主妇们起早贪黑,磨棍往腰间一架,迈开步子旋转起来,像不知疲倦的老唱片一样不停地播放着,呼呼的摩擦声和着节奏分明的脚步声,营造出一种紧张繁忙的气氛。白色的面粉从两瓣磨棋缝里流出来,散落在磨盘上,越积越多,形成一道圆形的小山脉,主妇的脸上便绽放出了欣慰的笑容。

最先上磨的是红薯干,它们本来像枇杷叶一样大,须放在碓臼里跐成碎米子,这样才好上磨。红薯干质地松软,磨起来比较快,不住地投料,不住地旋转,磨棋间发出嗦嗦的响声,面粉簌簌下落,小半晌就能磨出一盆面,足够烙上几十斤煎饼。煎饼烙足了,叠好放在大斗盆里,以备过年期间食用。

磨完了红薯面,该轮到小麦了。那时小麦面可是精粮,一年除了过节,很难吃上几回。过年了,要蒸白面馒头,要包白面饺子,都离不开麦粉,家里再紧吧,也得留下足够的小麦好过年。磨小麦可是细活,先要粗磨去外皮,突突突磨得很快,磨棋里像按上了钢豆,轻松用力,就转动起来。然后上细,磨出精粉,最后还要上细箩子箩,又白又细的面粉下去了,留下麸皮倒出来,再一次上磨,磨出里面残余的面粉。磨精粉急不得,须耐着性子不紧不慢地绕着石磨转,似乎一年的向往全在这麦粉里。待到腊月二十八,家家白面发,白色的蒸汽从小屋的门窗里涌出来,一看就知道主妇掀开了锅盖,往外拾取发得又白又胖的馒头,那种诱人的面香让人直咽口水,就算不就一点菜,也能吃下好几个。如果不小心烧急了火,馒头会裂开缝,主妇就说:“看,馒头都笑了。”

到了腊月二十六,家家做豆腐。选没有虫眼的黄豆,先在石磨里拉成豆 ,再放在水里浸泡一夜,最后上磨。这一次可要下细工夫,下料要少而慢,让磨棋缝里的湿豆充分研磨,磨出豆味十足的稀糊糊。这时候,你能听到两块磨棋之间有力的摩擦声,像石碌碡在石桥上滚动,呼呼作响。豆糊磨好了,赶紧端到灶屋里制作豆腐,去渣,烧浆,点卤,压型,每一道工序都是那样的神圣而又奇妙。豆腐成型了,一方一方地割开,阴晾着,作为过年的佳肴。有一方豆腐要放在灶台一角不动的,那是祈求全家“都有福”的,一直等到来年二月二才可食用,豆腐发酵后都变成硬块了,有一种特殊的味道。

在蒸馒头之前,有的人家还会买些糯米,细细地磨出雪白的粉,用来蒸年糕或做汤圆。集市上有卖年糕的,主妇们为了省事,买一点回家,图一点“年年高升”的吉利,自己就不再做了。

在主妇忙不过来的时候,也会让孩子前来帮忙,可是孩子们不是推不动,就是把磨棍插到面粉或豆糊糊里,弄得磨棍一头像个唱戏的花脸。尽管如此,谁也不记恨石磨,不会想到关于石磨的那些不雅之词,诸如“瞎驴拉磨———原地打转”“精腚推磨———转着圈丢人”“磨棋压到狗耳朵———不是人腔”,因为磨是主妇的好伙伴。

直到大年三十下午,家家贴对联,石磨这时才该休养,一张“福”字或“酉”字往两块磨棋石上一贴,就再也不能动磨了,过了年初七接来灶神以后,放两支“高升”,向石磨磕两个头,算是启动仪式,此时磨又将忠实地履行它的义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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