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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常生活中的荒谬与怪诞 ——评徐习军的幽默小小说

【连网】 通过影射,讽喻,双关等修辞手法,在善意的微笑中,揭露生活中的讹谬和不通情理之处,谓之幽默。强大的幽默讽刺力量正是微型小说文体的一大特殊功能。精短的小说文体要靠什么来感动读者、震撼读者?它既靠从现实生活中提炼的带有共鸣情感的细节,也靠来自于真实生活中的幽默讽刺。前者是“带着微笑看生活”的微型小说;后者是“皱着眉头看生活”的微型小说。而“皱着眉头看生活”的微型小说又有两种类型:一是像许锋的杂文微型小说那样,常常描写一种超现实的变形怪诞的生活,从中表达一种能直接扎中穴位的带有普遍意义的哲理;另一种就像徐习军这样的在日常生活中写出荒谬的幽默微型小说。

徐习军描写的现实生活一点都没有走样、变形,就是说他的题材和故事仍是发生在我们日常生活的常态范围,但他抓住了现实生活的一种错位、反差的矛盾冲突,并使用微型小说特有的“翻三番”或“升三级”的情节结构,把这种错位矛盾做一种夸张的放大处理,以至是这样的夸张放大后形成的现实生活的荒谬与怪诞没有脱离现实生活常态,或者说,在平常普通的现实生活中发现了匪夷所思的荒谬与怪诞,当我们把这种发现放置在人性的深层和理性的高层加以审视后,就会产生一种让读者们会心一笑的幽默感。徐习军的《小说家是这样走上诗坛的》充分地显现了他的这一类幽默微型小说的创作特征和艺术风格。

这篇作品讲述在“我”的书房里发生的一个怪异、荒诞的故事:小说家林维心的小说书稿寄去给出版社了,但书稿的“目录”却忘了寄,他翻遍了书橱怎么也找不到这3页纸的“目录”;他与妻子为这“目录”发生口角,尽管想出了前面10篇作品的标题,但全书的“目录”仍未能完成;这两个“斜升发展”的细节单元,把故事的核心细节“找小说书稿的目录”铺垫到了最高潮,结尾的怪异和荒诞谁都没有想到———那份“目录”被忙乱中的林维心当作“随笔”寄给了报社,而报社恰好又把这“目录”当作一篇诗歌名作来赏析和评论,这几十个小说篇名编排成的“目录”居然变成了一首“超先锋的佳构”,林维心便成为了当年度的十大桂冠诗人。

这篇作品真实地描写一个小说作家日常忙乱的生活以及和出版机构、报纸媒体组成的文化环境;作品最出人意料的“曲转结局”构成了一个经典的幽默笑点———小说家没当成却意外地成了名诗人;而这个幽默笑点又构成了一个对当代文坛的怪现象的犀利讽刺———文坛名人的产生毫无规律,完全是一种意外和偶然。因此,《小说家是这样走上诗坛的》的创作经验告诉我们:幽默微型小说一定要有一个最让人想不到的曲转结局;这个曲转结局的“因果”来自于社会生活中的偶然错位,这个错位故事产生的原因,正是对当代社会的一种常见的怪异现象的概括和讽刺。高度概括和犀利讽刺,就构成了徐习军幽默微型小说的高质量的、能引发读者强烈共鸣的文学创意。

作家徐习军的另一篇小说《楼梯口没有灯光》用“斜升爆点”的结构方法,将人性中“自恋与自卑”的潜意识重复夸张到了一种怪诞人格了。故事主人公楼科长因为被局长表扬了,想与妻子分享高兴,在昏暗的楼道上挺浪漫地摸了妻子的下巴,但楼科长忽然发现,他摸的不是妻子,而是发型和服饰都很像妻子的“云”;这一发现就打开了楼科长精神恐惧的“魔盒”;他向妻子道歉,妻子笑盈盈的态度让他更加惊慌;他向“云”道歉,而“云”的惊慌让楼更加恐惧,连续折磨了5天后,楼科长得了抑郁型精神分裂症。从上述故事的讲述中可见,这篇作品的故事形态都在现实生活的范畴内;故事又连续用了3个情节对楼科长的惊慌与恐惧做了“斜升式”的重复,这样的3次重复便构成了夸张,当夸张到了顶点时怪诞出现了:楼科长被自造的“自恋+自卑”构成的深层心理反复折磨以至得了精神病,这个重复夸张而导致的怪诞,将普通小人物内心深层的主观自恋意识带来的沉重的精神负担做了最深刻的艺术概括。

如果说《小说家是这样走上诗坛的》的结尾,是“曲转”导致荒谬的产生;《楼梯口没有灯光》的结尾是“斜升”写出了人性的怪诞;那么《神医》则是典型的“反转”而展示了人们求医行为中的荒谬了。徐习军的小说《神医》中,王三一直觉得自己得了怪病,去了县医院和省医院都没有解决问题;倒是王三自家一个写小说的姨兄以毒攻毒,以怪对怪,他装作“神医”的样子,“确诊”王三是得了“重病”,并将“价值2万”的药免费送给王三,王三服药以后“重病”就痊愈了。从“有病”到“重病”再到“治好病”,这个情节表面上看是反转,而这个反转能够形成,全靠那位姨兄装作“神医”来诊病,怪诞的诊治和荒谬的结局,虽然让读者幽默地笑了,但“重复斜升+幽默反转”却将我们社会中较为常见的“主观心病”做了最真实、最有力量的概括。故事仍然发生在现实中,怪诞的出现尽管是夸张,但幽默的笑点却顺利地构成;只不过是“重复夸张”后真实地写出了现实生活中的人们对自我生理、心理的“病态认知”,这就生动和典型地写出了我们日常普通人行为的荒谬与怪诞。

围绕徐习军的幽默小说,提几个问题和大家共同讨论:《小说家是这样走上诗坛的》写到的幽默笑点,是通过重复夸张形成的?还是通过怪诞夸张形成的?他讽刺的是作家的创作生活?还是讽刺当今文坛的怪现象?这篇作品的情节结构是斜升曲转,还是波状曲转?是错位对比,还是重复夸张?

(刘海涛,中国写作学会副会长,世界华文微型小说研究会副会长,岭南师范学院原党委副书记、副院长,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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