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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东辛农场那些事

【连网】对于我来说,今年的8月22日,是一个非常有意义的日子。

45年前的这一天,我和盐业系统近千名职工子女响应毛主席的号召,一起奔赴东辛、云台农场以及南云台林场,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按那时很时髦的说法,叫作:“到农村去,到边疆去,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那时,我也正好赶上这波“大潮”,成为知青队伍中的一员。

当年,我们二十几位来自徐圩盐场机关干部、职工子女,被安置到离家乡直线距离不到4公里外的国营东辛农场13分场88连,感觉到非常幸运。就连当地连队老农工也不无自豪地对我们说:“你们这些小知青下放到我们这儿,简直是掉福地里了;这里种植的都是旱植物,没有水稻,离家又这么近,应该是很幸福的……”

一晃多少年过去了,可那个年代的知青“印痕”却一直挥之不去。

近年间,或许是与知青朋友接触多了,或许是怀旧心里在作祟,动辄就想起了上山下乡那些往事,而且有些时候回想起来,故事情节好似一幕一幕的,一个镜头接着一个镜头,堪比一部几十集正在热播的电视连续剧,紧扣主题,引“我”入胜。

屈指算来,我下放在农场共有8年半时间。记忆中,当时我在同来的二十几位知青当中,个头最矮,瘦骨嶙峋的,用弱不禁风来形容我一点也不为过。想当年,我平生第一次离开家乡,来到农场参加农业生产劳动,大有开天辟地的仪式感和荣誉感,而且革命激情非常高涨。

那个时候,农场还没有进行土地承包改革,无论干什么农活,基本上都按“大呼隆”的形式进行。不过,除了一些不好量化的农活,其它一律皆要靠“划侯子”,或用“弓”或者用“皮尺”量出“份子”,再分配活计,每人每天多少任务,人人有份,男女一样,同工同酬,不偏不倚。就拿我来说吧,当天的任务大多数也能勉强完成,但前提必须是要起早贪黑、加班加点的,即便是这样,有时候也少不了需要别人来帮忙。

记得当年连队疏浚排水沟,那实在是个难啃的“硬骨头”事儿。小沟两面坡上长满杂草和芦苇,沟底芦苇根系千丝万缕、盘根错节,每挖上一锹都要带上芦苇根茎,丝丝绵绵的;那情景,弄脏衣服、空耗体力、影响进度不说,关键还戳手戳脚的,诸如经常流血流泪皆不是夸大其词。那段时间,几乎是每天下午到夕阳西下时,整条小沟里,就剩下几名盐场小知青,还在顽强地一锹一锹地挖着;尽管最后排里会安排人前来援助,但看那场面多多少少让人有些心酸。

经过几番实战之后,也许是我的力气太薄弱,不适合跟在一线壮劳力当中,那年春上,我和另一位盐场知青李传成,被连队领导找去谈话,拟抽调我们两人到后柴滩去看鱼看柴。这对我而言,简直就是“天上掉下个馅饼”的美事,顿时,我俩就掩饰不住内心激动的心情。为此,还引来许多人羡慕的目光。我们俩当时就当着夏副连长的面,誓誓旦旦地表态:决不辜负连队领导期望,看好鱼看好柴,保护好国家财产。

熟悉当时情况的人都知道,那一年,兵团番号刚刚撤销,国营农场管理体制正在逐步恢复当中。那时的13分场所辖的88连、103连、渔场,于扁担河以北一字排开,其后大滩的渔滩柴滩连成一片,一望无垠,非常辽阔。

隐隐约约地回想起来,自从领导找谈话后,当天我俩就打点好行装,借来自行车拉着行李来到了离连队有1公里地的东北角看青点———丁头舍,在此安营扎寨。从那天起,就意味着我们俩要在这间泥土垒起来的破房子里,着手柴滩的看管工作,所有生活起居都由自己来打理。

根据连里布置,春节过后,电灌站一直不停地向后大滩供水,准备选择适当机会投放鱼苗;我们的任务就是要到处巡视,查看各堆、堰等处有没有漏水等异常情况。还好,幸亏那段时间滩里没有什么值得外埠人员前来偷盗的东西,相对来说,我俩也就没有多么大的精神负担。

早春二月,乍暖还寒。

那是我俩第一次巡查的日子,那天天气特别的好。晨曦中,早霞映在东方水面上,把视线直对的清水滩染得橘黃橘黄的,刚刚才露尖尖角的新芦苇幼苗在阳光照耀下,显得那样的稚嫩,远方连队食堂及农家炊烟袅袅升起,不知什么方向传来的耕牛哞哞声,天空中不时有各种鸟类飞来飞去,这一切,犹如一幅巨型的大自然水墨画……

我们俩走在小土堆上,一边走着,一边说着,主要话题都集中在既得到连队领导的信任,又摆脱了沉重的体力劳动,是难得的机会,决心把领导交给我们的任务完成好,以及畅谈今后理想等,兴奋的心情溢于言表,惬意极了。

然而,哪曾想,在连续遭遇多天阴雨天气之后,尤其是生活上的困境和受到稀奇古怪的小动物搔扰,那天早上,我的思想情绪突然间产生了波动,也就是说,当初接受任务时的热情几乎降到了冰点。

马灯用的煤油烧完了,早晚就饭吃的咸菜没了,连续多天竟吃干饭泡菜汤,这些倒无所谓,我们可以想办法解决;可令我胆战心惊的是,一到晩上,到处一片漆黑,荒无人烟的地方,老鼠和黄鼠狼等特别猖獗,进出我们的丁头舍犹如入无人之境;后来还发现,在我们柴捆堆成的床铺下竟有两处老鼠窝,特别是离我们丁头舍不到五六十米开外竟然是一片坟场;每到夜晚时,就会出现灵火现象,让人不寒而栗。那几天,我的心境愈发糟糕,就连打退堂鼓的想法都有了,甚至恨不得想早一点离开这个鬼地方。伙计李传成倒不愠不火的。

正当我徒添烦恼之际,有一天,连队夏副连长巡查来到了丁头舍。他东瞧瞧西看看,见我满面愁云的样子,他当时说什么已记不清楚,大意是:我猜到你们会遇到为难的事;两个大青年就不能动动脑子,缺少吃的、用的东西可到连队食堂去买;另外,门前河里有各种鱼,滩上有野鸭和柴鸟,你们自己就不能想想办法,莫非还要我亲手教你们……

夏副连长一席话,仿佛为我俩打开了一扇窗户。没过几天,李传成从连队他的亲戚家借来自行车、旋网、猎枪;我恍然间好像看到了希望,本来我是满脸愁云的,片刻间思想就来了个180度大转弯。于是乎,李传成竟还逗我:还想不想离开丁头舍、去大田劳动了?说得我面红耳赤不好意思。

没过多长时间,我们俩的伙食得到空前的改善,天上飞的柴鸟,河里游的鲫鱼等,经常成为我俩的盘中餐。说到改善伙食,我打内心想夸夸李传成。他胆大、细心、缜密、能吃苦,啥事都能挺身而出。

记得有一天,我提出想吃野兔子(那时连队鼓励人们捕猎柴鸟和兔子,因为柴鸟会捕食鱼苗;兔子会到田里去吃庄稼,而且繁殖能力超强,这些小动物被人们看作是祸害),李传成二话没说,于傍晚时分,他扛起猎枪,就卧爬在丁头舍东边一条通往麦田的土堆头,离墓地不到10米远的地方。我一人不敢呆在小屋里,就远远地爬在柴堆上观望。

大约过了一个多小时,就见一束火光和听到一声巨响,一只六七斤重的灰色野兔子,就倒在李传成的枪口下。我记得,当时,我立马打着手电筒,跑到兔子倒下的现场,李传成还详细向我叙述这只兔子的狡猾之处。

思路决定出路。在那些日子里,我俩可谓是吃香喝辣的,有时候遇到有什么好吃的,还叫来连队其他几位知青前来解解馋。

诚然,在解决生活困难之后,我们俩并未忘记本职工作。随着季节的更替,芦苇渐渐长高,滩面中鱼打水花也越来越多,当然亦引来不少外来者的觊觎。在那期间,被我们俩劝离劝走想偷捕人员不计其数,即使被抓个人赃俱获的也不是个案,我俩还颇有一些成就感呢。

也就从那时候开始,我利用业余时间看书学习,记得从家里带去的《成语小词典》被我逐条从头看到尾;每每巡逻到一地点,我就会在水边平整一块烂泥地,在上练字,或默写成语,一直乐此不疲。

到了八九月份往后,芦苇长得很高;这时候我们巡查常常被淹没在芦苇深处,而且走着走着,就会听到芦苇荡里传出水禽的追逐、吵闹、鸣唱,鱼儿跃出水面、再砸回去时发出的扑通、扑通的响声,鱼鸟啄食水草嫩芽的咔哧、咔哧声,以及那些水中稍大一点鱼撞击苇蒲所发出的唰啦、唰啦声。空气中弥漫着一丝丝芦蒲的香味,夹杂着水禽和游鱼的腥气,十分醉人。

直至年终,到了收获季节,滩里,放水捕鱼,芦苇被割倒,呈现一片繁忙景象。于此,我俩一年多的看青工作也画上了句号。

……

回到连队里,我进了食堂当了炊事员,再后来当过几个月的“牛官”。那一阵子,是我学习最用功的时候,也许是我爱写写画画的因素,后来被调到分场部,彻底脱离了农业劳动。

调到分场,在办公室里上班,不同于农业连队,人员少,应付上级差事多。那会儿,我是集通信员、广播员、书记员、保管员于一身。尽管如此,我仍然坚持业余学习,练习写公文、新闻、评论、书法等。当时,我的寝室还被不少人誉为是“长明灯宿舍”。那时也是我频频出成果的时候,新闻稿隔三岔五被场广播站和市电台采用,也曾有过几千字的长篇通讯被省电台作为一档节目唯一一篇文稿播出,于此,也为我热爱文字工作奠定了基础。

最让我难忘的是,1981年4月间,我被农场政治处抽调到场史写作组。写作组共抽调4个人,其中有南方知青一男一女,名字忘了,还有农场哪部门一位会计叫唐玉书,和我。当时负责此项工作的宋绍光主任,还给我们提出要求,他说:你们都是我们农场写作高手,希望你们尽心尽力,于年前拿出《东辛农场场史》初稿,后根据实际情况,可适当重新安排你们工作。领导的讲话,似乎给了我们一个大大的惊喜。

那段时间,知青回城风兴起;正好于场史完成后,我调回了市区。

不是说客套话,自从离开农场,我并没有忘记这第二故乡,特别是近十几年间,我每隔一段时间都要找个由头到农场去转一转,毕竟这里曾经是我们战斗和生活过的地方,也是我们为此贡献智慧和洒下汗水的地方,纵使有千般怨言,也不该忘却这里善良的人民和这片美丽的土地。

这些年来,农场人秉承艰苦奋斗、勇往直前的创业精神,深化改革,向种植业养殖业以及深加工挖潜要效益,为实现“强富美高”,打造“都市绿野”而竭尽全力,农场面貌焕然一新。我由衷地高兴。

正当我写这篇短文时,听农场机关蔡书记在微信里对我说,今年的9月22日,是农场成立70周年,正好与我们那批知青下放45周年,有着叠加重复的纪念意义。在此,我衷心希望我们的第二故乡——东辛农场,日新月异,人民幸福,越来越美好!

青年离家,恍然若梦;时过境迁,沧海桑田。回想起来,虽然知青年代给我们附加了沉重,但是亦让我们领悟到了非常时期之不易,人生不就是在许许多多光怪陆离中不断跋涉和前行的吗?况且我们在那段岁月里,还看到了麦浪滚滚、稻花飘香、机车轰鸣、丰收景象。“人生须达命,有酒且长歌。”在我看来,人生走过即风景,不论是故乡也好,还是第二故乡也罢,皆寄托着我浓浓的乡愁,也承载着我美好的祝愿!(李正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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