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go

偷 瓜

陈达

在我印象里,那个时候生产队种的瓜不外乎“白糖苞”(甜瓜)和“红沙瓤”(西瓜)两种。比如现在的什么“黑美人”“新丰宝”“懒汉8424”“红心无籽王”等名称,根本就没有听说过。“红沙瓤”顾名思义,瓜是沙瓤,可甜可甜了。

那时候,西瓜都是生产队种植的,基本每个生产队都要种,待到西瓜快要成熟的时候,都会在瓜地里搭上瓜棚,有专人进行昼夜看护。

那是蜀黍秆或者玉米秆搭成的人字形小屋,里面放一张床,床上有席有被褥。小时候,我曾经陪父亲在瓜棚里度过很多悠然的岁月。躺在瓜棚里,能看见瓜棚的缝隙中透进来的月光,而父亲讲的故事一般都会从月光开始,在瓜田铺陈,而以瓜棚作结。抑或是神仙狐怪,抑或是乡村野事,都是善良与罪恶的斗争,爱与恨的纠缠。值得欣慰的是,正义总是能战胜邪恶,冤案总能得到昭雪,而狄青天、包龙图常在人间。

如果是黑夜时分,走在乡间的小路上,你若看到远处星星点点的亮光,躁动惊恐的心就会静下来,因为那正是看瓜人温暖的烟火或者灯光。

种瓜不容易,从堆土成垄,种下瓜籽,再到施肥浇水,直到西瓜一天天长大,其间,倾注了多少的辛苦!可我们小孩子不管这些,逮着机会就要摘上几个,洗澡的时候,搬到小河边吃。往往是瓜太大,吃不完,河滩上扔得到处都是。看瓜人看着心疼,就对我们的行为严密监视。他不监视还好,越监视越激起我们的斗志。我们总是想方设法摘得瓜来,惹看瓜人生气。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不管他如何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照样顶不住我们人多势众,往往是我们抱着西瓜四散开去,然后向小河里跑。看瓜人只好站在河岸上望河兴叹。除了恶狠狠地“骂”几句,并无其他高明的招数。

现在想想,无非是大人不与小孩子一般见识罢了,他其实不讨厌我们,只是反感我们糟蹋东西。

那时候,还没有通电,各家普遍用煤油灯过活。业余的活动,除了坐在树下乘凉、唠嗑,也就是到处跑着看电影。一般谁家有了结婚生子的喜事,就许诺一场电影。一个生产队有好几个村庄,村庄之间又间隔数里。

在看电影的路上,就会对瓜田实行大扫荡,这是看瓜人最头疼的事情。夜间偷瓜都是溜着黑儿摸。那时流行一个笑话,说一个人摸了好久,终于摸到溜光滚圆的瓜,准备抱起来时才发现,原来是看瓜人的脑袋!据说看瓜人都准备有猎枪,以待偷瓜贼。只是谁也不会真的开枪射击,毕竟,看电影的路上,饥渴吃个西瓜,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有一次,我在梦里就变成了看瓜人,手拿不装子弹的猎枪,独对一片瓜田。瓜田里,大大的西瓜滚圆。梦醒后,怅恨久之。我想,终我一生,故乡的瓜事是无法完结的。

毕竟,那其中蕴含了我很多很多的记忆。

相关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