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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书还给老师去

周永刚

我的父母都没什么文化,而且我小时候父母两地分居,家里孩子多,我基本上没什么人管,天天野玩。学前教育那是我大了以后才知道的事。

我是我们那个大家院同年龄段上学最早的孩子,因为没有人玩,邻居朴姨当街道主任,就把又小又矮的我塞给了老师,帮我报了名,这样我就上了小学。可我连十个手指都不会数呢。父亲听说我上小学了,回家时考过我,教过我,可教了半天,我十个手指还是数不上来,父亲提腿把我给甩了出去,说上学也没用,天生就不是读书的料。确实,我最初的两年学习,在我们那个大家院的孩子中是最差的,每次考试都是倒数第一。可后来我却成了我们那个大家院少之又少的几个上大学的人之一。这不是什么丑小鸭变天鹅,而是万物有因。如果问我学习什么时候开始好起来的?那就要从小学三年级说起了。

三年级开始学黄帅反潮流。我们这些小屁孩根本不懂反潮流是什么意思,认为只要跟老师作对就是好的,就是反潮流的具体表现。大家比着怎么能把老师气哭,怎么能把老师作弄一下就是英雄。于是就上演了一幕幕荒唐的闹剧。我们到县玻璃厂偷玻璃管,然后用砂粒或者黄豆等小圆状物,甚至是黄泥做成的弹丸,当暗器,用嘴吹。一是课堂上互相射着玩,你打我一下,我打他一下;一是专门趁老师转身板书时射黑板、射老师。因为坏孩子多,老师有时也没办法,逮不住啊。即便回过头来逮住了个别同学,那又能怎么样?法不责众,一群天天想着坏点子和老师作对的孩子,而且这又被认为是英雄壮举,老师是万般无奈啊。有的老师被气得掉下泪来。不仅如此,我们还用扫把压在门上,上面放上砂灰,等着上课铃响时,老师推门而入时弄得灰头土脸的,全班哄堂大笑……看老师一脸的愤怒、狼狈和委屈,大家乐不可支。

有一天,受高年级同学蛊惑,说老师家藏书多,要我们去偷。于是我们偷偷钻进老师家,找了半天,发现一个锁着的小木箱,涂了绿色,箱面的两块板之间还有一道大缝隙,拿到光亮处往里瞅,里面还真是装着书。箱上的小锁一拧就开了,书哗啦一下倒出来,有十多本呢,我们几个人你揣几本,我揣几本,跑回家了。

到家后,我们像江湖大盗成就了一桩大买卖似的,既兴奋也有点紧张,毕竟我们是撬门而入,属于偷啊,说不害怕那是骗人的。我把书藏着掖着总也心里不踏实,最后用布包好了压在床下,以为这样保险。没想到当晚就被姐姐给揭秘了。我磕头捣蒜地告饶,让她千万别告诉爸爸。没想到她立马就向休假在家的父亲报告了。我被父亲又一次提腿甩出了门,并且责令我马上去把书给老师还回去。我在姐姐的押送下,无奈地去老师家还书,见了老师羞得无地自容,恨不得有个孔钻进地里去。小县城能有多大,老师和家长也都熟悉的,而且关系都挺不错的。我听见朱老师对我姐姐说:“回家告诉你爸爸,就说这是我送给海燕的书(海燕是我小名。我爸曾在燕山长城脚下当过兵,这个燕读一声。)”朱老师是如此宽宏大量,还给我倒了糖水,让我喝。

后来朱老师又专门到我家家访,和父母谈得投机,还专门送给我高尔基的《童年》《在人间》《我的大学》三部曲小人书。书中,船上大厨子曾告诉高尔基:“你要读书,读书是最好的事情。”也就是从那时候起,我开始把野性慢慢收了起来;后来,我就越学越上路子了;再后来,我就比我那帮小伙伴懂得更多的事了。现在想来,人生的偶然也会成为必然,正因为在那个极端的岁月有过这么一件荒唐事,遇到了朱老师,我才渐渐地爱上看书,又有了后来的上大学,有了今天的这一切。像一株小树的成长,最初的浇水施肥也许只是让它长了几根须,可那是支撑它成长为参天大树的基础,没有这最初的几根须,就不会有以后的树大根深。

朱老师是我三到五年级的小学语文老师,今天如果说我还能写点东西,还能天天读书不辍,这个习惯的养成是和她对我的宽容和教诲密不可分的。

师恩难忘,这最初的爱,有时看着是那么不经意,那么微不足道,但长久的作用却会在日后慢慢呈现,让你终身受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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