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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二舅

[安徽]周芳

前段时间,网上有个“二舅”视频,据说很火。流量以外,我也有个“二舅”。

提及二舅,要往前追溯到我的外公。外公在家是次子,旧式家族里,长子长孙才是家业、荣誉的继承者,其他男丁并无多少受益,女孩更是沾不上边。

外公做瓷器买卖,日子倒也过得去,却英年早逝。五个子女,最终只留下二舅、我妈和小姨三人。作为家中唯一男孩,十几岁的二舅挑起家中重担,和两个年幼的妹妹承包了所有的农活。犁田打坝、挑土挖沟,三个单薄的身影整日隐在大人堆里,挣工分,忙双抢。三人成年后,他们背、肩都因劳累而变形。

二舅和舅妈是重组家庭,二舅无孩,舅妈带来两个年幼的女儿,婚后两人又生了两个儿子,一家人如何相处,不在其中,不知其味。老黄牛似的二舅没日没夜地从地里刨食,勤劳的舅妈维系一家人的生活和情感,几十年虽有磕绊,但一大家子相亲相爱,子女们顺利成人。甚至,老两口还帮衬着第三代的成长。

二舅患股骨头坏死,一条腿完全残疾。在他六十多岁时,因为病腿从田里正式“退休”。闲不住的他,以一个简易的三轮车代步,走村串户帮人磨刀铲剪。农家人的刀剪多是出自铁匠铺,用了不止一代,趁手、经用,比那些大品牌的刀剪并不差。磨刀铲剪是个辛苦活,能坚持下来的人不多了。一条长木凳,一块磨刀石,一个装水的饮料罐,就是二舅的全部家当。“呼哧呼哧”磨两下,刀刃在大拇指上当一当,行与不行,火候几分,全凭感觉。常有人夸赞二舅磨得好,机灵的二舅抿嘴一笑,就坡下驴:为学手艺,特地去拜过师的,我那师傅是这小行当里的名人,在全国走南闯北。

年老时,二舅和小姨经常聚在我家,二舅爱喝酒,话也随酒多。小姨有时翻旧账,抱怨小的时候,二舅让我妈中途辍学,否则,以我妈的文化,早就改变命运了。小姨说的是实话,因为我妈停学,同班另一女同学得以跳出农门。旧话重提时,二舅也不生气,笑眯眯地,端起酒杯,“滋溜”一口,格外地响。我妈走得早,离世前几日,二舅拖着他的病腿来到我家,嘤嘤哭泣,一直说对不起我妈。我妈无力地挥挥手:兄妹一场,哪有什么对得起对不起的。我妈之前说过,为了一大家的温饱,二舅自己都没进过学堂。

现在的医保政策越来越完善,今年,二舅做了手术,将坏死的髋关节进行了置换,除去报销部分,自己只花了几千元。

生活的苦难,婚姻的曲折,病痛的折磨,俱往矣。我的二舅已是耄耋老人,现在的他,子孙绕膝,生活富足,二舅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

生活中,像我二舅这样的小人物太多太多,无路可走时,除了创造路,没有更多的选择。二舅经常说,人要经得起熬,熬一熬,好日子就会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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