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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底下吆沙光

张宜春

海州湾近海及近岸河沟池塘,有一种取之不尽、捕之不竭的鱼类,我们叫它沙光鱼。我在海边骑行时,常看到人们在临海口、虾池旁垂钓沙光鱼。我觉得他们钓的是悠闲和乐趣,要讲收获实效,还是儿时见到的在大片水域中合围吆赶入网捕捉得多,我曾见过一网收获上百斤的。

沙光鱼学名叫虾虎鱼。虾虎鱼是虾虎鱼科各虾虎鱼种类的统称,它们每一种都有符合各自特征的名字,尽管它们看上去无一例外地傻头傻脑,而且多数身材短小,仅有几厘米长,却是鱼类中最大的家族,分布在除南北二极以外的世界各地沿海水域,目前已知有2100多种,海州湾的沙光鱼属矛尾复虾虎鱼。

沙光鱼性成熟快,繁殖力强,生命周期短,基本是当年生,当年死。当地传说,沙光鱼仗着族群庞大,生长速度快,居然和东海龙王叫板,“我一年生长一尺长,十年赶上你海龙王”。海龙王大怒,就让它缩短寿命,“我叫你一年一灭亡,永远赶不上我海龙王”。于是,沙光鱼还未等长成大个,就在第二年春暖花开的日子里丧命于水中。沙光鱼为了延续后代,只能在临死前拼命地生育繁殖。它食不择物,只要能下肚的都吃,如幼鱼幼虾、鱼子及所有浮游生物。

沙光鱼肉质细腻鲜嫩,红烧出来的入口糯软爽口,熬汤更是白如牛乳,色香味俱佳,是我们这里餐桌上最常见的本土鱼类。特别是在改革开放之前那段食物紧缺的岁月里,沙光鱼成了海州湾沿岸乡亲们最喜欢的美食,既能填肚充饥,也能聊以解馋。

我大姨家在靠近海边的当时的宋庄公社,那里是渔业村,平时主食多为海里产的鱼虾,粮食反倒成了副食品。我家在西乡农地,上小学时,我会在暑假期间挑着地瓜干、煎饼等杂粮去大姨家,一住就是几十天。我喜欢那里的沿海生活,也会跟着姨哥们捕鱼捉蟹,晚上就睡在停泊于村后小河里的渔船上。

一天午饭后,四姨哥对我说,今天多找几个人,把抬网收拾好,夜里去吆沙光。所谓“吆”,就是带着声音驱赶之意。

我就跟着他们准备网具。抬网是一种在近海或河里捕鱼的工具,长短不一,但高度基本都在一人高左右,网的左右两端,用稍高于网的两根竹竿捆绑固定,上下都用粗一些的尼龙绳做网纲,底端的尼龙绳网纲上,扣系着一排用锡或者铸铁或陶瓷做成的网镢,用来增加重量以达到网与水底地面的贴紧,防止出现空隙漏洞让到网之鱼逃掉。用抬网捕鱼需要两个人操作,要步调一致,感觉有鱼入网,就不约而同地将手里的竹竿上端下压,下端抬起,瞬间,被两根竹竿统领的抬网就平躺在水面,网里的鱼就束手就擒。

四姨哥他们这次准备的抬网较长,有六七米长。他们准备了三副抬网,加上我,一共有七个人。

我们出发时是下半夜。夏日的海边,一阵阵凉风驱走了酷热。青蛙可能也已入睡,偶尔发出的鸣声也像是梦呓。我们去的地方是国营青口盐场的蓄水塘,月光下,水波潋滟一眼望不到边。我问四姨哥,后半夜去吆沙光,是偷吗?是不是怕被人捉到?他说,那倒不是,沙光鱼离水后不久就会死,大热天的,一死就臭了,还卖给谁?抓完后天一亮就得走街串巷去卖沙光,不能过了中午。

蓄水塘水深及膝,我们把三副抬网并排插在水中,像是立起一堵二三十米的透亮的墙。待把抬网固定牢靠之后,我们七人就从网墙的两端分两组朝网的前面包抄行走,形成了一个好几亩地的吆赶范围,然后七人等距离间隔,排成一个弧形包围圈,我们手里拿着树枝,拍打着水面,缓缓对着抬网缩小着包围圈。等七人会合到一起靠近抬网时,四姨哥他们六个人便分成三组,一组处理一张网。他们一人抓住一根矗立在水中的网边竹竿,齐心协力,迅速将抬网抬平,我穿梭在他们中间,兴冲冲地评价着谁的网里沙光鱼多。

那一夜,我们共捕获了六鱼篓沙光。但比起隔壁的柳杭大队,差远了。人家吆沙光,网具好,技术高超,连妇女小丫头都会。

如今的沙光鱼,仍然是我们这里喜爱的餐桌美食。只是它们的生长地不是原来的自然水环境,而是池塘里饲养的,吃起来味道依然鲜美,只是肉质有些松软,没有从前那么紧致爽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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