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go

赶花,一路向北

[扬州]张粉英

阳光普照,云淡风轻。蜜蜂飞进飞出,甜蜜地歌舞。女人手洗了衣服,用一只盆在水罐下接水汰干净。一只巨大的水罐装在大货车上,一次能盛2千斤水。每次转场赶花,他们都在服务区加满一罐水,可供在蜂场用。

一床,一柜子,一桌子,一灶台,是他们简单的家,在一间活动房里,10个平方。女人说,这活动房是铝合金的,有门有窗,花了7000多元。更多的蜂农住的是帐篷。蜂农追着蜜源迁徙,被称为“赶花的人”,看起来很美,然而常年漂泊在外,要吃各种苦。

他们最喜欢去的地方是黑龙江,那里的倭瓜蜜、洋槐蜜没有农药,淳朴的农民变着花样把自己种的蔬菜送给蜂农吃。农民知道蜜蜂对植物有好处,能提高20%的产量。作为回报,他们离开的时候送两瓶蜂蜜给农民,农民非常开心,约他们明年再来。

9点多,女人的丈夫骑着摩托车回来了。这个男人脸膛黑黑,尽管对着人礼貌性地微笑,但眉宇间埋着忧愁。今天,几个同乡蜂农相约见面,商讨是继续赶花还是留下?继续走,哪里允许他们进去?留下,蜜蜂没有花粉采,这一年肯定歉收。

每年,他们12月15日从老家吉林省通化市出发,一口气奔波4000多公里到云南,然后一路向北,赶着野山花、油菜花、洋槐花、倭瓜花、椴树花,经四川、江苏、河北,回到东北老家,再北上内蒙古,万水千山走遍。因为疫情,今年好不容易到了扬州江都宜陵,快20天了。接下来,他们想去河北,但河北不让进;想回老家吉林,但疫情严重,有家也难回。

纵然再多艰难,日子还得继续。油菜花少了,好几天才需要割蜜一次,男人就去查看蜂王。这个季节,蜂王一旦交配成功,就开始大量产卵。男人打开一只只蜂箱查找,算计着怎么给蜂王平均分配产房。男人那么细心、温柔,像查看自己的孩子是否吃饱穿暖一样。

来了一位同样放蜂的朋友。坐下闲聊,男人们谈得最多的话题,一是疫情,二是下一步怎么办,三是家乡亲人。

说到亲人,男人开始眼湿。两个月之前,他的母亲突然去世了。得到消息,男人立即买好早晨八点半飞的机票,但核酸检测结果九点才出来。再改签,弟弟和姐姐已经在家忙完了丧事。为了不耽误养蜂,也怕去吉林之后再难返回,他选择放弃回家。疫情阻隔了交通,但阻隔不了思念:“直到今天,我依然不相信母亲不在了!”男人是长子,他没能送母亲最后一程,成为永远的痛。

朋友慨叹:“做我们这一行的,上对不起老,下对不起小。”

关于孩子,男人是欣慰的。他们在儿子升入大三之后才出来赶花,没有错过孩子的成长与教育。儿子非常优秀,大学毕业后进入上海一家企业,事业爱情都顺风顺水。每年春天,他们赶花到扬州,儿子一家会过来和父母团聚一次。短暂的骨肉重逢,足以抚平一年的风雨沧桑。今年他们的团聚因为疫情取消了。男人说:“知道彼此平安就好。”

他们的故乡通化集安市,俗称“小江南”,家里也都有漂亮的两层楼,然而一年里,他们住在家里的时间加起来才一个多月。也许,今年他们能住在家里的时间更短。一场疫情,让赶花的人遇到别的从业者难以想象的困难,也让他们感觉到亲情与故乡的珍贵。

相关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