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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知红,焉知绿

李安源

半月前,我因进入一个有疫情的超市,健康码变成了红色,遂被送到酒店进行为期两周的隔离。在这个繁花渐落、浓荫生发的暮春,我的健康码真成了万绿丛中“一点红”。

隔离房间在十楼,从窗户朝外望去,视野颇富层次。对面便是随园的西山,绿树掩映着的曲折小径人来人往,大约因封校之故,许多大学生跑到临街的铁栅门边候取外卖。稍远处是高耸的紫峰大厦,每当夜幕降临之际,一枝独秀的山峰,让这个城市更添一种气概。视线远眺,可见悄然隐伏的紫金山脉,天朗气清的时候,这山并不显远,但能看到的也只是一个轮廓而已,细节都隐藏在有关钟山的那些你所熟知的古诗中。

平心而论,对于眼下的我,这小小窗户容纳的世界已经足够气派了。如要打败这十四天的隔离,除了满窗远色,便要仰仗行李箱里精心备足的画具了。进了酒店,我怕居家的顽童太过荒废,给他发了一条信息:“小宝,每日画五到十张线描,想象的!风景、人物、动物、变形、抽象都可以。要求:幽默搞笑、孤独诗意、超现实梦境、恐怖吓人、优美动人都可以。”其实,这段无甚逻辑的文字,确是我俩平常在纸上玩耍的游戏内容,它让我忘情于儿童心中浩瀚无际的意象世界。眼下这十四日,将完整地属于自己,我也想像孩子那样吐纳自如。

将纸铺在地上,画笔很利索地从底部虚构了一棵树干,点染些许枝叶,笔墨逐步向上推移,湖面、远山、云气,水色冷暖、浓淡的相间咬合可谓酣畅,一气呵成。本非对景写生,平素对具象之画总是存有几分警惕,左看右看,这意象,感觉颇似玄武湖畔的拟景之画,蓦然浮出王安石那首《望钟山》:

“伫立望钟山,阳春更萧瑟。暮寻北郭归,故绕东冈出。”

古人青绿山水,悉遵勾勒敷色,张大千以没骨泼彩一以反之,其境近乎抽象。我以青绿二色任性流淌涂抹,因势造景,一片平远的湖岸丘坡,俨然是“春草明年绿,王孙归不归”的意味,于是索性在左下加上人骑,画境顿生寥廓。

当汹涌的疫情消息不绝于耳,今年的春色,不知有多少人认真看过。人生一如草木,我们不能错过每个春天。

后来隔离期满,红码转绿。当我从酒店大堂走出,一阵刺槐花的甘冽香气扑鼻而来,啊!春还在,人未远。此时友人发信:绿码的感觉如何。我答:未知红,焉知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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