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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慈河飞升

望川

那一夜,我一直在听着一条河流的惊涛裂岸。从午夜时分到晦暗的凌晨。从湍急到湍急,直到巨浪在岩礁上炸裂,万籁寂灭。那时,连续三天陪着妈妈 、隔墙而睡的姐唤我,小兄弟,姆妈走了。

我翻身而起,看到一墙之隔的妈妈真的走到远得不能再远的地方。再唤也唤不回了。她的眼帘紧闭着,封闭一个巨大的黑暗。姐说,小兄弟,跪下!我没跪,只是抓住了妈妈的手,说,姆妈!妈妈的手,很温暖。

后来,我一直看着妈妈,直到妈妈被抬进纯净得透明的玻璃空间。耳边一直是拍案的惊涛。伴着佛乐。

我终于领悟了人们常说的母亲河了。

游子总把抛在身后的故乡的河流称为母亲河,其实是一种置换。真实的意味是,母亲是一条永远滋润自己岁月的河流,慈的河流,流淌慰藉一生的生命之乳,而那怀想中的故乡的河则叠影着母亲的身影。

那一刻,我跪下了,跪在尘埃之下。

之上,是洗净浮尘的妈妈的容颜。真美。这时,妈妈的容颜真美,儿子靠近我,说,奶奶像菩萨。我也从未见过妈妈如此美过。是经过什么样的圣水洗涤,寂寞的时光,提纯的苦难?

我是在获悉母亲突然不吃不喝,不言不语的第二天赶回家中的。据邻居说,躺倒的前一天 ,她挨着走访了几个知己的老人。听二哥说,她在等着我回家。而我回家了,却怎么唤,母亲都没有反应。妻子说,你摸摸她的手。手很温暖。摸着妈妈的手,再次呼唤,我看到妈妈激动的反应,紧紧抿着的嘴动了几下。若河水微澜。

我期望着河水倒流。

如此,我可以在浪游数十载后回归,沉默地抚慰您卑微的岁月;如此,我可以让积淀数十年的语言若大河奔流。我会说,我一直以为我像父亲,其实,论倔强,我也像您,以前却从未自觉。

而现在也许晚了。

因此,那一晚,我在您一墙之隔的卧室里一直企求着奇迹的降临,在浓重的夜色里。

我等到的是流水的湍急。在寂寥的夜晚,尤其像激流。我慌忙去看您 ,您一脸平静。我侥幸地以为这可能是错觉。

但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湍急的流水向我蜂拥。像恐惧。我关上灯 ,任恐惧如夜色包裹自己,漫无边际的夜色。待湍急的流水蓦然消逝,姐唤我的声音爆竹般响起,我一闪念 ,那条河流飞升了。追过去,看着沉默得不能再沉默的妈妈,心中一空 ,我懵了,但确切地意识到,从此,我是个孤儿了,从此时此刻起。在失去父亲三十二年后,我再次失去了母亲。从此,我失却了来路,只有归程。

那一刻,时光定格在腊月初八凌晨三时十五分。

那天傍晚,天空降下零星小雨,是慈河倒悬,洒落些许微量的关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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