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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入静谧深处

【连网】“别跑那么快!”

听到父亲临别时再一次叮嘱,我不由加快了脚步。

随着腿脚速度加快,冷空气猛地灌入肺中,我不由闭上了眼睛。一时间,视觉的感知力似乎被分配给了其他感官,呼吸声与脚步声像气团一样围绕过来,脚底石砖的质感也鲜明可感了。节日的灯光渗过眼皮,穿透我营造的一片黑暗,隐隐指引着前行方向。

“向前,到花坛边缘就停下来。”“再往前,到长椅那里就停下来。”“再往前,穿过长廊就停下来。”然而,没跑完绿园一圈,我便歪倒在长廊的长凳上。头顶的路灯将我的影子投射得格外矮小,犹如幼稚的孩童。

“你这样不行的。跑得太快,不能持久,而且什么也看不到。”刚才在我身边的一位老奶奶小跑着越过了我,温温柔柔地扔下这句话。

我向自己哧笑了一声,快步行走。默叹老子“企者不立、跨者不行”之言果然智慧精妙。

思绪从感慨回到绿园,映入眼帘的景象熟悉又陌生,原来我已行至绿园的南门。南门入口处的几株海棠,每年四月总肆意绚烂。那些年,我和同伴被妈妈们带着在这几株海棠下共享了几度春光?

记忆的壁石上,业已变淡的痕迹似乎一下子重新被雕琢,无比清晰。与绿园南门一河之隔是一条新旧杂陈的小街,出售祭祖用品的店和2元商店混杂在小吃早点铺中,无需目力及之,升腾着的雾气和几句夹杂着方言的叫卖声让它“霸气侧漏”。我曾经总是刻意绕开这条路,绕开嘈杂与喧闹。风雅者喜静,附庸风雅者亦喜静。“静”似繁花大瓶中斜出的一枝,清新雅致。读了些诗书的年轻人,总是爱附庸风雅的,我亦不例外。但疫情之后,我却开始有意亲近这种“喧闹”。这“闹”似春节时长辈亲手制作的饺子,滚热至极。由此,我能更真切地感受烟火气,能更真切地看到生活。

浅浅小河的那边,夜晚的街道却是静谧的。这条几小时前熙熙攘攘、人声鼎沸的小街,此时静谧得让人怀疑它是否丰盛过那么多家庭的餐桌、承载过那么多的人间烟火。

路灯斜照过来,将我影子拉得修长,我才恍然发觉自己正在穿过绿园步道转弯处一片竹林。人群像是突然集体消失了一般。我独自一人行至绿园中央的广场。只有昼夜不息的高矗着的电子屏木然播放着市民文明守则,在偌大的园中激起阵阵回声。一种人类本能的孤独感和恐惧感来袭。我不安地踱着步,试图摆脱这种感觉,犹如要甩掉那股怨愤、不快。

不久前,我与人发生龃龉,彼时曾希望自己是个睚眦必报的莽士,然而理性与亲友的劝诫,轻易地刺破我理想主义的依赖与幻想。我隐忍委屈着,却让自己的心陷在茕茕孑立的境地。我带着淡淡的怨愤,透过迷雾审视他人。

迈开大步,我不觉又回到步道上,且逆着人流统一的方向。转过拐角,险些与人撞上。“晚上好。”对方低了低头,给个笑脸,又向前跑去。

北风迎面而来,带着冬季独有的气息。枯叶乘风而起,发出一点边缘破碎的响声,淹没在寒风的呼啸中。虽然天空一片阴霾,没有月亮也不见星光,但灯光柔静温暖。我的孤独感不觉间褪去了,感知到的只有令人沉醉的静谧。

逆着人流又怎样?逆着风又怎样?风中弥漫着的不仅有寒意,还有擦肩而过的善意、亲人不变的守候。

我向前跑去,无需回首,便能感觉到脚下淡淡的影子,被灯光拉得极长。

虽是冷冽的黑夜,却真是夜色温柔且美。(彭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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