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go

我家的饭桌

【连网】  我家的饭桌,是妈妈出嫁时唯一的陪嫁。

妈妈很小时姥姥就病逝了,是妈妈的奶奶一手把她拉扯大的。据说妈妈在娘家二十多年,从没有在饭桌上舒舒服服吃过一顿饭,总是站在灶前,给这个舀饭、给那个递馍,直到大家吃完走散时,才收拾盘中的残羹冷炙填饱辘辘饥肠。这一来是妈妈的弟弟、妹妹多,桌子坐不开,二来也有后姥姥待妈妈不甚厚道的成分。妈妈出嫁那天,妈妈的奶奶把自己当年陪嫁的一张饭桌给了妈妈。妈妈含泪接受了奶奶的馈赠,带着这唯一的一份嫁妆和姑娘时代永远作别了。

不知是天生的善良贤孝还是习惯成自然,爷爷奶奶都是极慈善、体贴的人,但妈妈仍然常常站在灶边用完一日三餐,为的是给家人添饭方便。后来,随着姐妹几个的出生,原本宽松的饭桌变得拥挤起来,此时妈妈即使想进饭桌也没了位置,而且这一挤又是二十多年,直到大姐出嫁。听妈妈说,我小的时候,总是妈妈刚把饭桌放好,我就麻利地搬个板凳坐到上首去。那时候奶奶还健在,于是妈妈就连哄带骗,甚至生气,直到我把首席腾给奶奶。现在每每到亲戚、朋友家串门,在那些常常被年轻人忽略但又不可丟弃尤其为长者所看重的礼节方面,我总是做得特别出色。听到别人赞赏地夸我有礼貌时,内心便万分感激我的妈妈,是她在饭桌上教我懂得了怎样尊重别人,这使我在以后工作中的诸多场合上不曾失礼乃至出丑。

晚饭后的饭桌是一张书桌。一盏煤油灯放在桌子中间,我在这头写作业,妈妈就在那头做针线。妈妈有时打瞌睡,常常是缝着缝着,针就扎了手:或者今晚上缝明早晨拆。

为此我多次劝妈妈早睡,但妈妈总是坚持陪伴着我,为了提醒妈妈别睡着,我要不时地抬头望一眼,橘红色的灯光映着妈妈那平静祥和的脸,那份恬静、温馨的感受啊,至今仍让我恋念,有时候见妈妈盹得不行了,我便恶作剧地调皮地大喝一声,把妈妈吓得一愣,顿时清醒过来,尔后我们娘俩便哈哈大笑,那是多么畅快地笑呀,仿佛就回荡在耳边。

后来,我出去了,只有过年在家吃一顿晚饭。但桌上餐餐都有我的板凳。有一次,父亲嫌碍事,就把空着给我的板凳挪开了,妈妈却固执地放回去,结果拌了一场嘴。后来我听说此事,便埋怨妈妈多此一举。妈妈没有边间辩解什么,只是把头摇了摇。

再后来,我结婚了,生子了,在单位工作了,尽管离家近了,却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了。有一次在单位忙完事回家吃饭时,猛然意识到饭桌上我的板凳没有了,心里顿时涌起一种被遗弃的凄凉感。妈妈从身后摸过板凳递给我,同时冲我宽慰地笑笑。我庄重地双手接过板凳,郑重地放好坐稳。那一顿饭我是用泪水喂下的,一句话也不曾说,妈妈也没说一句话,但我从妈妈那不时投过来的满含依恋、安抚、欣慰、惆怅的眼神中,读出了许多……

如今,我拥有了自己的天地,当然也拥有了自己的饭桌,而且饭桌上的食物、菜肴比妈妈那张饭桌上的丰盛了不知多少倍,但我常常怀念妈妈的那张饭桌,那份难以割舍的依恋呀,实在不好再说些什么。(■ 陈 达)

相关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