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禾香

【连网】  最喜秋分之后,有新米吃。

那些年月,还没有普及机械收割,通常在中秋之前,趁着月光,农人们把镰刀打磨再打磨,直到发出比月光还要银白的光芒。

那秋风又吹了几阵,那稻田又发出了更脆亮的哗哗声。在暖融的午后日光中,禾们更深地弯下了腰,像是对大地鞠躬致谢。

也是最后的告别。

农人们在田头站定了,思绪突然回到夏季麦收后紧接着插秧的忙碌场景,那些青青的柔嫩秧苗,穿越夏至、小暑、大暑、立秋、处暑、白露、秋分的节气隧道,经过分蘖、发育、拔节、抽穗、灌浆、结实的生命历程,如今粒粒饱满、颗颗金黄地立在眼前———天地之间,充盈着妙不可言而又抚慰人心的气息。

农人们深深吸了一口,很香。

一镰一镰收割来的稻子,被披星戴月地运回了每一个农家院。那几天,院子里的灯光,经常通宵达旦。脱粒之后,稻谷归仓,稻草成山。

一麻袋一麻袋的稻谷堆放着,在宽阔或狭小的房仓里散发出独特的谷物芬芳,这芬芳来自于天精地髓,也来自于庄稼人的心满意足———每一滴汗水,真的不会被每一颗种子所辜负。这是一份被天地见证、被祖先践行了数千年的契约。

一定要叹服祖先们的智慧和语重心长。麦子、稻子,这两种有大恩于人类的植物,都用“子”作为后缀来冠名,这是最高的礼遇和无上的珍爱。但也很容易理解,没有麦子、稻子,人类恐怕难以生生不息地存活、繁衍。所以,麦、稻,就像是人类共同的“子”,有了它们,就有力量,就有希望,就有传承。

刚回到家的稻谷,孩子们看在眼里,馋在心里,尝鲜的欲望无法抑制。大人们也慷慨起来,挑品相最好的半袋送去加工厂。等到回来,那袋子里装的就是泛着奶白色光泽的米了。

新米,最宜熬粥,最好是晚上。土灶里,用枯木柴燃火,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铁锅里,米粒咕嘟咕嘟地翻滚着,浓香四溢,直到最上面一层呈现出淡青色的泡,那是米油。每一家的母亲都会把这一层专门舀出来,给老人,给婴孩。

吃到这一口新米,身上和心里都生出无限的暖意来,外面一天比一天冷的秋风,也就不那么吓人了。

吃完这一口新米,有的少年,会攀爬到稻草垛上躺下,衔一枚草,哼一首曲,想忽远忽近的心事,或者什么都不想,只看看漫天闪烁的繁星,只闻闻漫无边际的禾香。后来,天上隐约落水,是露重了、霜至了,就这么着,又过了一秋。(□杨占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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