跺脚生暖

2021-09-13 10:11 来源: 连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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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网】早晨散步，巧遇熊正达老师的儿子熊波，便问：“熊老师最近好吧？”熊波是学建筑的，和我同是建设系统，听到我问起他的父亲，立马收起微笑：“老爷子已经走了。”我感到愕然：“过年时给他拜年，还好好的，怎么说走就走了呢？”“黑痣癌变，不到半年就不行了。”节哀顺变，一番宽慰话，继续散步。这一路上，脑海里老是浮现出熊老师的音容笑貌。

1973年，国家整顿已经荒废了多年的教育，教育工作逐步走向了正规。这一年，初中升高中必须经过严格的考试录取。官河初中两个班80多个学生，赣马高级中学录取了12名。75届赣马高中设两个班，共85名同学，熊正达任这两个班的语文老师。来到了新的学习环境，觉得样样新鲜。上小学和初中时，多是本地老师，老师讲课讲家乡话。到了高中，多是外地教师，熊老师是不多的本地老师，他给我的印象是说普通话。其他老师有的在课堂上说普通话，下课后仍讲家乡话，熊老师课内课后都讲普通话，尽管后音也有点赣普味。还有一个好印象是写规范字。有的老师字迹潦草，我们做笔记连猜加蒙，影响了教学质量。熊老师是正经的师范生，练过颜柳米赵，我们同学都模仿他的字，毕业后到了各行各业，书写时都留下了熊老师字体的影子。还有一件事我记得很清楚。1974年的冬天，天气奇冷。现在形容抓工作到位是“抓铁留痕”，那时形容天气冷应该是“抓铁留皮”。我们住校生早晨倒洗脸水，水泼出去了，手却粘在了盆上。教室门窗的玻璃不全，有的窗户用塑料纸蒙上，芝麻大的窟窿透进斗大的风。赣马中学建在旧政府遗址的高台子上，西北风穿堂而过，两只手针扎一般，同学们不时地搓搓手，借以暖手；脚冻得发木，也不敢跺脚，因为这样声音太大，影响老师讲课。下课了，男同学“打拐”，女同学跳绳，以动取暖。寒假前夕的一堂语文课上，熊老师讲语法课，板书“我们打扫卫生”。让邻座同学起来划分句子成分。那个同学说：“你看啊老师，本来挺卫生的，为什么还要打扫啊，一打扫不就不卫生了吗？”惹得全班同学哄堂大笑。这时我的同桌没笑，却双脚不停地跺了起来，像敲鼓一样咚咚山响。熊老师循声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熊老师接着板书：“中国乒乓球队大败美国队。”叫另一同学起来划分句子成分。那个同学回答说：“老师，到底是中国队战胜美国队了，还是美国队战胜中国对了？”又惹起全班同学一阵大笑。这时，我的同桌双脚又跺了起来，老师再次狠狠地瞟了他一眼。

下课了，熊老师把同桌喊到办公室。“老师讲错了吗，我举的例子，是特殊语法，虽然讲不通，但不算错，人们约定俗成。你为什么跺脚起哄？”“老师错了。”“我怎么错了？”“理解错了。”“应该怎么理解？”“我脚冷，跺脚生暖。”熊老师低头一看，同桌的棉鞋前面露脚趾，后面露脚跟，没穿袜子，双脚冻得绯红。“那你为什么在同学们笑的时候跺脚？”“那是因为笑的时候跺脚，不会引起大家太大的注意。”熊老师的眼睛湿润了。

第二天，在同桌的座位底下，不知谁放了一双半新棉鞋……(■ 顾介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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