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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海生:煎饼的味道

“鱼生火,肉生痰”,想来新年油腻的东西吃多了,便念着萝卜青菜。朋友在圈里晒图:煎饼卷咸菜,获赞无数。

今早起来,嗓子眼极不舒服,几声咳嗽后,感觉有了痰。浓汤是看着厌了,辛辣也不沾边了,吃了一味药,喝了一碗水,便躺着休息。上了回厕所,又接着睡,后来出了汗,便觉得好多了。快到晌午,肚子猛然饿起来,于是去厨房里觅食。转了一圈,鸡鱼肉蛋看着就烦。猛然想起朋友圈的晒图,索性也大快朵颐一把。煎饼有了,可是没有咸菜,这时候墙角的一袋花生米吸引了我,真是神来之笔:煎饼卷花生,乖个咙地咚!

 好久未见如此痛快了。如同住惯了枯燥的高楼大厦,突然来到美丽的农家小院,似乎一下子进入世外桃源。“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我想五柳先生不仅种了菊,种了豆,还种了花生、大葱、蒜苗之类的。闲来也会磨一些麦子,摊上煎饼,腌上咸菜。“黄发垂髫,怡然自乐。”那一定是吃了煎饼果子吧!

 对于我来说,卷煎饼一直都是幸福的回忆。“君是农家人,应知农家事。”生在农村,长在农村,从小到大,各种各样的煎饼都吃过。小麦粉是最普遍的,玉米面也挺多,地瓜粉也常有,还有黑米、小米、甜枣之类的。我家的院子里有一盘石磨,想吃什么就磨什么,隔三差五换换口味。

 对于母亲来说,摊煎饼可是她的拿手好戏,找来几块砖头,在地上垒成高低相同的三个墩子,成鼎状,搭上一个鏊子,再找来草料陆续填到底下生火。鏊子热了以后,先用棉纱蘸油把鏊子擦一遍,再舀上一勺磨好的面糊,放到鏊子的中心。以此为圆心,用薄竹篾在鏊子上转圈摊开。一圈一圈下来,薄薄的一层面糊铺满整个鏊子。多余的面糊刮下来,放到盆子里待用;起泡的面糊要摁一摁,让每一处都受热均匀。火不能太旺,也不能太弱。太旺容易烧焦,太弱达不到火候。不一会儿,面糊就烤熟了。先用长竹篾在鏊子的边沿轻轻铲起翘边的煎饼,再慢慢从四周往中心挪,直到整个煎饼脱离鏊子,如此又香又脆的煎饼就做成了。

在我看来,母亲的技术可谓炉火纯青。每次烙饼,左邻右舍的新媳妇都忍不住前去观摩。“圆如望月,大如铜钲,薄似剡溪之纸,色似黄鹤之翎。”清代蒲松龄曾写过一篇《煎饼赋》,把乡村人的所见所感描绘得淋漓尽致。对于这份舌尖上的美味,可别急着入口,好戏即将粉墨登场。这时候来一点葱花蛋清芫荽之类的小菜,在鏊子上翻炒几下,再加一点奶奶亲手熬制的豆瓣酱,待蛋清炒到嫩黄,用煎饼卷起来,呈长条状,送入口中,轻咬慢咽,香酥即化。“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这时的卷煎饼真是人间至味。

煎饼摊好后,用长竹篾把滚烫的煎饼挑到批子(圆的,高粱秆子编织的,用来放饺子等食品)上,待煎饼冷却之后,就可以卷起来了。有点像叠书皮,上下左右各来一下,形成一个扁扁的长方体。叠放到竹筐里,用纱布盖上,摊一次煎饼够一家子吃一周。然而有时候不够一周,妈妈没想到,家里不止我一个馋猫。

小时候,放学后,像个饿死鬼。一路狂奔到家,摸出一块煎饼就开吃。突然意识到少点什么,于是返回厨房找点配菜。真是看到什么,就卷什么,老咸菜、辣酱、大葱,在风卷残云之后,无计可施了,就去菜园里摘两个青椒,或者去麻袋里掏几个花生,包在煎饼里就着吃。真香啊!尤其是煎饼卷生花生,越嚼越得劲儿。

后来,家里条件变好了,剩菜也多了,卷的东西就丰富起来了。馓子、鱼丸子、芝麻、虾皮等,虽被母亲藏起来了,也难逃我的法眼。上高中后,馒头面条不够吃的,商店的方便面太贵了,住校生每周回家都要带一些煎饼。每晚的睡前“卧谈会”简直就是煎饼开会,各种佐料各种口味的煎饼,就着辣条、辣酱,氤氲着向往,跳跃着青春。

那时候,每晚不吃一张煎饼,压根儿就睡不着,这个习惯一直保留到上大学。九月未过,就迫不及待让家里寄去一大包煎饼。“煎饼卷大葱,乖个咙地咚”,当江南的同学被辣得喊肚子疼的时候,江北的同学则大叫着“再卷一张!”工作以后,不管去哪里旅游,都忘不了带上一包煎饼、几根火腿肠、一瓶老干妈,便宜又实惠,还深受驴友喜欢。

 宋代大文豪苏东坡是有名的吃货,并对舌尖上的美味多有佳句:“纤手搓来玉色匀,碧油煎出嫩黄深。夜来春睡知轻重,压扁佳人缠臂金。”这是备受他称道的煎饼的形象。如果他泉下有知,一定会惊讶于煎饼的千年不衰:不仅大赞中国,而且享誉世界。

​ 一张煎饼,卷起多少守护;一张煎饼,卷起多少岁月;一张煎饼,卷起多少人生况味。



总值班: 陈刚 曹银生     编辑: 陶莎     

来源: 连云港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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