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go

王秋侠:年花

【连网】童年,故乡的腊月,冬天除了漫天的雪花,还有遍地鲜艳的年花。

岁末年尾,家家户户开始张罗购年货、写春联、贴门神,大街小巷张灯结彩,不经意间,年的味道扑面而来。

喝了“腊八粥”,就等着过大年。过年,过年,姑娘要戴花,小子要炮仗,一年一个样,爷娘老子带着(男孩、女孩)把年集逛。故乡古老的风俗里,六、七岁以下的男孩、女孩,过年,帽子上都是戴花的,满帽子的花。更重要的是,过年,要带着花朵礼敬祖先,追思先贤。虽然小孩子不懂事,但是,那时候过年的仪式,还是很隆重的。

故乡腊月的集市,俗称“年集”。在物资极度困乏的年代,冰天雪地的集市上,满街上走动着的,是身着朴素衣裳的乡亲们,灰黑蓝三色,是主色调。

年集上,有我们小孩子喜欢的年糕、大米花糕、油条、包子、马蹄烧等一些零嘴吃食,男孩子呢,更喜欢去卖竹竿的地方,等着大人买下一根竹竿,扛在肩上,手里再提着一串鞭炮,那份得意和高兴劲,充分体现在走路的步伐上,敞开破旧的棉袄,大摇大摆,横着走。青枝绿叶的竹竿,在年集上,在整个腊月、正月,都会被另一个称呼取代:“摇钱树”。摇钱树,又粗又大,10来岁的男孩子,扛着忽闪忽闪地走着,走热了,脱下头上的帽子,还不时低头看看,手里摇晃着的一串鞭炮,美美地笑起来。

摇钱树扛到家里,插在石磨眼里,伞冠的枝叶下面,是戴着年花的男孩、女孩,在追逐、嬉闹。不管穷富,有大人有小孩子,一个普通的农家的年,摇钱树、年花、春联,就可以简单、热闹地,有希望地,过过来。

最喜欢集市上的年花。冰天雪地,集市上的年花,姹紫嫣红的一片,在凛冽的寒风中,有的花叶表面,还闪着蜡质的光泽,直艳到我的心里去。童年,除了家前屋后的一棵棵国槐、榆树、楸树、桑树,我几乎没有见过什么花树。贫瘠的土地上,稀疏的庄稼长得跟我一样羸弱,田间地头的荠菜花,是我童年最常见的花朵。相比年集上那些插满稻草挂帘的年花,那是花朵的盛会呀,牡丹花、月季花、玫瑰花、金钟花、康乃馨、报春花......色彩缤纷,枝叶葱茏。民间艺人和自然对话的智慧,通过一朵朵凌风绽放的花朵,展现出我不曾知道的大自然界的花朵。

慈爱的姥姥,让我自己选择喜欢的年花。我拉着姥姥的手,一个个挂帘摊位前走过去,又走过来,那些五颜六色的花儿铺排在一起,梦幻而华丽。朵朵,都好看呀。目光停留在每一朵花上,我小小的心里,都是满满的激动和欢喜——我都想要呀。可是姥姥口袋里的钱,不多呀,还要买很多年货呢。

单朵的和重瓣的,花朵大的和花朵小的,价格不一样。我小小的内心,就更纠结了。

姥姥要做很多的针线活,不少人家过年的新衣服、新鞋帽,都等着姥姥做,姥姥的时间金贵呢。姥姥做针线很辛苦,我得帮姥姥省钱才是呢。

我选了单朵的花,虽然我很喜欢那些花朵丰盈,色泽艳丽的牡丹花。我那时候,还不知道那是牡丹花,只觉得那样的花朵很好看,心里很喜欢;我更不知道那花,还有花开富贵的寓意。

我挑好了花,姥姥又帮我挑了一朵黄蕊的红牡丹花,还买了一个小小的紫色筐篮。所有的花,都整整齐齐地插在一根光滑的高粱秆上,我拿着花,提着小小的紫色筐篮,跟着姥姥继续办年货。猪肉、粉条放在独轮车上的一边,我坐在另一边,姥姥推着车,走在雪地里咯吱咯吱地响,我目不转睛地看着手里的一串年花,还有那朵姥姥帮我挑的红牡丹花,我的小小的心里,“嘭嘭嘭”地心花怒放,欢喜无忧。

戴花的时候,我才发现我黑色的帽子上,满是姥姥彩色丝线绣的牡丹花图案。买来的牡丹花戴在帽子的顶上,四周是单瓣的花朵,我戴着帽子,提着紫色的小筐篮,红红的窗花和春联、五颜六色的门笺、神奇的万花筒,还有花儿棒、红灯笼,红艳艳的一大簇,都是我的欢喜,隔了这么远的岁月,我依然还记得清清楚楚。

集市上的花朵,被买走,插在一节节高粱秆上,戴在千家万户孩子的帽子上,满地奔跑跳动的孩子,让年花花开遍地,仿佛杨柳春风百媚生,满眼春。

黄蕊红牡丹花的娇媚的,一直烙印在心间。年岁稍大,我对盛产牡丹花的洛阳、菏泽两地,心生无限向往。所谓念念不忘,必有回响。工作后,我先后遇到三位画家,两位专画写意牡丹,一位擅长工笔牡丹。于是,我家里的客厅,餐厅、书房,都是各色的牡丹花画。牡丹花,花开如锦,灼灼灿灿,陪我度过春秋四季。

异乡的腊月里,已多年不见年花。纷飞的雪花,飞扬着我淡淡的忧伤.

王秋侠,女,1968年11月出生,籍贯连云港市东海县,中国农工民主党党员,新闻学本科学历,思想政治工作助理研究员,连云港市作协、摄影、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多年来,先后在国家、省、市三级主流媒体发表新闻及文学作品400多篇。

相关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