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秋侠：红尘细软

2020-11-26 10:13 来源: 连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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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网】一些不起眼的小物件，被我视为红尘细软，珍藏。

一双手工布拖鞋，半成新，我不舍得再穿。布拖鞋，是姥姥去世前做的。想念姥姥的时候，我会把布拖鞋拿出来，手触细密匀称的针脚，感受那份永不再来的温暖和慈爱。

旧时月光里，慢工、细活，打浆、粘布，划样、裁剪、纳制，紫红的毡绒鞋面、厚薄适中的千层底，70多岁的老姥临窗，一针，一线，有花香就缝上花香，有阳光就缝上阳光。寂静、寡言，孤独守候的姥姥，心里牵挂的尽是她的那些儿女、孙辈，牵挂他们的衣食冷暖。

幼时，常年住在姥姥家，一直到我十多岁才离开姥姥。后来，寒暑假期，就回到姥姥家。记忆里，姥姥一双白皙修长的双手，成天忙碌着。冬棉夏单，一家人的四季衣服；一日三餐，几乎占据了姥姥的一生。姥姥心灵手巧，描龙绣凤一辈子，不知给多少人家的新娘子、新郎，做了多少件新衣服、新鞋子。那时候的冬夜，透骨地冷，寒风呼呼地刮过来，刮得门窗嘎嘎响。煤油灯的影子，在黄黄的泥土墙上，摇摇，晃晃。姥姥姥给我一个玻璃暖水瓶，用絮了一层棉花的花布袋子，装起来放进被窝。我在床的西头，睡得暖暖的，姥在床东头倚墙缝衣裳、做鞋子，一屋子晕黄的光，有暖暖的感觉。

姥姥晚年时，乡村流行做布拖鞋。她就不停地做鞋子。冬季的棉鞋，夏秋的单鞋，各种颜色，大大小小摆满她的房间，等着我们回去穿走，快乐地各奔东西。姥姥做的鞋子，针脚细密匀称，颜色清雅，穿起来随脚起。疼爱我的姥姥，最后一次给我做了2双鞋，托人捎给我。一双墨绿色的方口鞋，一双毡绒布拖鞋。那双墨绿色的方口鞋，朋友非常喜欢，恰巧她的脚跟我一般大，她没有姥姥，我当场大方地送给了她。连同姥姥给我的，那份脚底的爱和温暖。

晚年的姥姥眼睛因白内障，看不见一丝阳光；灵巧的双手，再也抬不起来穿针引线。姥姥对子女孙辈的爱，至无力、至临终。

我一直以为四时连绵，花开不败。姥姥会永远在那个院子里，等着我们小鸟一样飞回来，围着她打个旋，享受她给我们满满的爱与宠，再快乐地扇扇翅膀，飞走。

暮年的姥姥，犹如一棵经霜的大树，立冬刚过，寒风中，就掉光了所有的叶子，光秃秃的，枯枝淡色，再也不能为她的儿女孙辈，遮风挡雨了。最后一次去看姥姥，躺在床上的姥姥，浑身疼痛。我坐在床边握着姥姥的手，贴在脸颊上，默默地心疼，泪流。

“乖乖噢，姥姥不能给你，做好吃的哦，姥姥还想疼疼你哦，还没疼够哦......”

清苦的岁月，熬干了姥姥俊美慈祥的容颜。

油尽灯枯。姥姥，安详地走了。

我的心里，早已一片荒凉。过往的画面一幕幕闪过，姥姥亲昵疼爱的声音，远远飘逝。姥姥与我，再不相见。

一双毡绒布拖鞋，是我的珍宝，偶尔拿出来贴着脸颊和胸口，心里瞬间温暖柔软，仿佛梦中的姥姥，风吹蓝蓝的衣裳，天边走过来......

一件棉布睡衣，蓝底、水红色莲花图案。肩背处，早已破旧，不能再穿，可我一直不舍得扔掉，叠放在衣柜里。睡衣，是我一个好朋友，25年前送的。那件睡衣里，有一份柔软亲肤的情意。

红，衣着时尚、知性、优雅，是那种雨后彩虹般的美丽。

25年前，红，在县城工作，鼎鼎大名，众人仰视。我，在乡村，青春迷茫，前途渺茫。城乡差距显而易见，处境悬殊天壤之别。红，在我心中，偶像一般地存在。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在县城认识了红。

故乡偏远，贫困落后。第一次进县城开会，从头到脚仔细收拾里一遍，坐上最早的班车，砂石路上颠簸一个多小时，下车，就是灰头土脸的模样，会务处的门卫以为我是个上访的，上下打量，再三核对我的身份。那一段时光，觉得浮世苍茫，人生过得颓废而无望，处于无边的黑暗中。

红，眼神清澈、温暖。她看我衣着单薄，面有菜色，依然笔耕不辍，就把我带回她家里，给我换上她的衣服。临走，红送给我蓝底、水红色莲花图案的棉布睡衣，那是我的第一件睡衣。

一面之缘，红的关爱像燃烧着小灯笼，把我暗淡的青春岁月，照得色彩明艳。

买第一部手机，红帮我选的吉祥号，我一直使用至今；在县城买房，她帮我找人给我买性价比高的木地板；工作、生活上遇到了困难和麻烦，第一个给她打电话......

虽然，红后来去了另外的城市，我们很少再见，但我心里一直珍藏着，她曾经给过我的那些温暖。

一册简装的文稿，经过千里辗转，再次回到我手上，便有了时间和空间的烙印，记忆和回忆的线索。“萍踪侠影”，有种亲人般的感觉弥漫心间，自然要喜欢，要善待。

在通往暮年的道路上，原本不经意的那些相遇，往事烟云，前尘梦影，常常会不期而至，浮现、盘桓于心间脑际，缭绕不去；在逐渐走向寂静的人生旅途，却有许多刻意，只为途中，能再次重逢停在心底的，那份温柔。

听梧桐细雨，看月满西楼。孤独寂寞的时候，籍着那些旧物件，那些曾经熟悉的身影，就会在我的心里，一遍遍走过。

有些人，有些事，可以被时间轻易抹去，犹如草芥，随风而散。但也有些人，有些事，有些短暂的瞬间，在我的心中，却漫长成永远。

那些，都是我的红尘细软。

王秋侠女，1968年11月出生，籍贯连云港市东海县，中国农工民主党党员，新闻学本科学历，思想政治工作助理研究员，连云港市作协、摄影、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多年来，先后在国家、省、市三级主流媒体发表新闻及文学作品400多篇。

王秋侠：红尘细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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