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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游记》的地域跨度

【连网】(李洪甫)唐僧取经的出发地是长安,吴承恩却偏要从自己的祖籍海州写起。这并非完全出之于作者的乡土情结;吴浪士以为,须有“东胜”指对“西天”,方成地望的呼应和齐全。于是,《西游记》开卷的第一回,从地处东胜神洲的海外傲来国开始:

“这部书单表东胜神洲,海外有一国土,名曰傲来国……”

此刻,在吴浪士的脑际,有司马迁在《史记》中描述的始皇东巡及其在朐界立石东门的记录。一不做,二不休,吴承恩挥洒浓墨,索性将西游故事男1号、河南人唐僧的家搬到“海州”,男2号孙悟空的洞府也设在“东海之处耸崇巅!”

清代小说家们拍案惊呼:

“扯淡!”

可是,翻检《二十四史》,“海州”、“东海”之所指,清楚、明白!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没有疑似,全无雷同。

难怪,杨景贤的《西游记杂剧》也在“第一出《之官逢盗》”里,明白无误地宣布:主人公唐僧“托化为中国海州陈光蕊家为子”。

难怪,与海州苍梧山同处“东胜神洲”的韩半岛,会有出自明初《永乐大典》的西游故事被发现在《朴通事谚解》里。这本专供朝鲜人学习汉语的教科书,用了四百多个字的篇幅,抄转了“花果山水帘洞”中“齐天大圣老猴精”的故事,也讲述了“水帘洞下的铁板桥”以及“桥下的万丈涧”。因为这项资料早于吴承恩百回本小说的问世,2014年,几位好事的韩国学人居然声称:他们的国度也是《西游》的发源地———提法难免虚妄,却印证了西游文化穿越中华、横亘西域、径趋中亚、南亚的辽远跨度,也指证了“东胜神洲”和“东方海外”是《西游》发端之地的无可驳议的地望属性。

由唐三藏和孙行者联合主演的《西游记》,先将这两位主要人物的家世、老底作了精详的铺垫之后,取经故事直到第十一回才徐徐揭幕。依照季羡林先生就玄奘及其徒弟辩机的原著《大唐西域记》的考订,这部“有关西域的历史地理名著”,记述了“138个国家及城邦和地区”、相关“中亚、南亚的大量珍贵史料”;成为“中外关系史研究的重要文献”。

如此辽远的国际视野,立足于中世纪一位文弱书生的脚下。几乎是只身孤行五万四千里的长途跋涉———大漠厉风,洪沙漫天!较之于1300年后著称于世的红军北上,路长两倍。吴承恩播弄小说家的魔杖,又将现实中的五万四千里加倍,古今观照,一样激越,一样悲壮!

所以,鲁迅说,唐僧是“中国的脊梁”;胡适说,这是“一件极伟大的故事”,成了“世界的一部绝大神话小说”;老阎肃,也写过一首关于路的《西游记》主题曲。

乾隆朝《新说西游记》的总批有过这样的点赞:

“《西游记》从东胜写起,唐僧又在中华,其相隔又不知几万千也———看他一层一层,有经有纬……全部的大局,早已在其胸中。”

新文化运动时期,冥飞的《古今小说评林》说得尤其到位:

“西游记……纵绝古今,横绝世界,未有如作者之开拓心胸者也。”

四大名著之中,《红楼梦》的笔墨多倾注在大观园里,在太太的暖阁或小姐的闺房里,只有政治家郑重强调:该书有着深刻、复杂的阶级立场;《水浒传》的发生离不开北宋宣和初年的淮南、京东,时空跨度十分有限;《三国》,几乎写遍了九州大地所有的古战场,毕竟没有出脱于中原、江淮和川鄂······唯有《西游记》的地望,引用“不妄语”的出家人玄奘呈给唐太宗的《进<西域记>表》中的话:

“所闻所履百二十八国……虽未极大千之疆,颇穷葱外之境。”

《西游记》的空间涵盖和文化的逾越,可想而知。

季羡林因此而感叹不已:

“他对中国地理学的贡献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水平,而且对印度地理学的贡献也是非常巨大的。”

我们不能将现实中的地理元素与小说对号入座。比如,读到在流沙河边专吃取经人的沙和尚,读者常常为八百里流沙的险恶心惊,也会想到海州云台山中的沙河口以及山坡上的沙和尚石像。更多的读者还会想到:那位百折不挠地独行于800里大流沙中的高僧玄奘,曾经在已经断水的险境中,走了4天半,晕倒在无边的大漠中······

《西游记》的地域视野及其跨度在吴承恩的海州情怀里有一张清晰的蓝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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